紫木轩不远,是一座朱雀楼,那是雀氏在红酒街的产业。
朱雀楼,建筑结构和紫木轩相差无几,只是朱雀楼的装饰以红色为主,红香木的梁柱宛若骨架,红火玉的砖瓦酷似羽毛,红色玉石串成珠帘,无愧朱雀之名。
朱雀楼、紫木轩都是红酒街代表性的建筑物,不同的是,紫木轩招待一切来客,而朱雀楼是雀氏的私人休闲场所,能来朱雀楼休憩的,在雀氏也是身份显赫的人。
此时此刻,朱雀楼的三层阁楼,一位身披火羽长袍的老人侧坐在窗户旁边,他的目光越过雀红,越过冷莲,清晰落在了夏荷身上,但他似又感受到了什么不同的气息,老人的目光在紫木轩里兜兜转转,落在了那只只会“呦呦”鬼叫的动物身上。
“飞鲸?”老人眼里满是惊讶,飞鲸这种生物虽不常见,但并不值得他惊讶,他惊讶的是,飞鲸怎么会认主?
那个青年仰躺,他抬起右手,没有轨迹地在空中乱画,小飞鲸傻傻地追着他的手飞来飞去,偶尔青年会笑着摸摸它的脑袋,小飞鲸会像只小狗一样享受着他的抚摸,温驯、可爱。
“飞鲸是一种不愿受拘束的生命,哪怕选择死亡,它们也不会当别人的宠物。”老人自言自语,他认真凝视柳长岁,火红色的发丝无风自动,他动用了“心网”,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普通人?不,或许是高手。”老人眉头微皱,在四城结盟这样敏感的时间点出现,很有可能来者不善。
“噔噔!噔噔!”一阵急躁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但接近老人这间阁楼的时候,脚步声逐渐平缓,充满了恭敬。
“老祖。”来人并没有进阁楼,阁楼的灯光照在幕布上,映出他跪拜的身影。
“嗯。”老人轻嗯,坐等下文。
“冷莲挡在我们前面,小公子没有办法。”
“嗯。”
“我们是不是要……”
“你们打得过她吗?”
“这……”来人哑口,但顿了顿又说:“为了准备四城结盟,我们雀氏高层都前往中心区了,现在留守朱城的只有雀弦长老。”
“呵,雀弦那个废物又怎么能是冷莲的对手。”老人不屑轻笑。
“冷莲,她的天赋可是能和我孙雀赤媲美的,让雀红回来吧,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
原来,老人就是雀氏老祖,雀氏。
每一任雀氏的族主上位,他的名字就会被改为雀氏,这并不是一种屈辱,相反,这是一种荣耀,一族之名作为姓名,这是全族之人的认可与信赖。
为了四城结盟,一直闭关的他终于是出来了。
“是!”来人恭敬地退走。
雀氏沉默地看了眼紫木轩,眼里有慈祥流转,“还是亲自去看看冷莲小丫头吧。”
……
常水村邻村,这是一座没有名字的村庄,不久前被雀岩带人屠戮,此刻只剩下残败的建筑和游鬼的凄嚎。
一层薄雾笼罩着这座村庄,在一所还算保留完整的木屋里,雀岩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他的手脚皆被折断,仅仅几天过去,他变得老态龙钟,像是一只掉光了牙齿的老狗,仅靠着修道者的顽强生命力在苟延残喘。
“雀…雀赤,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雀岩回光返照,他眼里冒出寒光,嘶吼咆哮。
“踏踏,踏踏。”阴沉的环境,一个诡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身红色长袍映入眼帘,华丽的服饰驱散了阴霾,雀赤冷眼俯视雀岩,沉默不语。
“哈哈!哈哈!杀了我啊!你倒是杀了我啊!”雀岩疯了似的,他蠕动身子,猛地扑了出去想要一口咬在雀赤腿上,但雀赤后退一步,他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灰土。
雀岩抬起头,眼神恶毒。
“我想不通,为什么?”雀赤没有在乎地面的肮脏,他坐在地上,尽可能地和雀岩视线水平。
“想不通?你这个雀氏的天才也有想不通的东西?哈哈!哈哈!”雀岩张狂大笑。
“是因为你弱吗?”雀赤语气淡漠。
……
雀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色大变,像是被戳破了心事的怀春少女,内心极不平稳。
“弱!?你说我弱!?只靠外族那些稀薄的资源,我修炼到了暇生先境!你们内族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就因为我是外族之人,内族排挤我,打压我,只让我当个看门狗,你说我弱!?”
“呵!相比起你,我是弱,你是天才,家族的资源都倾向你,你想要什么你就能得到什么!我弱,只是因为你生的比我好!”
“你是别人眼里的太阳,朱城的所有人都簇拥着你,围绕着你转,你又哪能看得到弱者的辛酸!”
雀岩像是一只被打开了的话匣子,不断往外吐露心声。
“你知道吗?从小,我们的胸口就被烙印上一个符文,我们只能听从内族人的安排,一旦反抗,符文会侵蚀我们的心脏,痛不欲生!”
雀岩挣扎,用嘴撕裂了他的残败的衣服,在他的胸口处,一个火红色的三角符文若隐若现,它旁边的肌肤出现龟裂。
“从小到大,他们打我,我不还手,肋骨被打断了三十四次,鼻青脸肿二百三十一次,他们羞辱我的母亲只是个洗衣服的下人!他们…他们……”
说着说着,雀岩忽然哭了,有的时候,击溃一个人的内心就是这么突然。
雀赤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生命从来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它充满了委屈与辛酸,所有人都一样。”
顿了顿,雀赤又说:“你看到的,只是我光鲜的外表,我也有至死都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会怀着恶意地去揣测别人的内心,我不是生下来就强大,不,现在的我都不能算是强大,我们,都是弱者。”
雀赤一步步走向屋外,一道赤光闪过,雀岩瞪大的双眼久久不肯闭上。
“这个世界对弱者怀有深深的恶意。我们不能选择弱小的命运,但这并不是我们可以顺从或是逃避的理由。”
“无论你的理由多么充实,是身不由己还是心甘情愿,被弱小染黑的你,做错了事就要认,犯罪就是犯罪,弱小并不占理!”
雀赤离开了,村子的雾散了,鬼嚎也消失不见,这座村子的罪人已经死在了他该死的地方。
一年后,这座村子的建筑又会搭建起来,五年后,这座村子又会有人居住,十年后,这座村子又会有小孩在田野嬉闹,一切都将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