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水村那条泥泞的土路可以直通朱城,夏荷又不能抱着夏雨和夏日往村子里跑,她选了一条熟悉的小岔路,朝着那条常水村视为命根子的小溪跑去,传言一直顺着小溪上游行走可以直达天山。
只要到了天山,就算是雀氏老祖也不能把她和她的孩子们怎么样!
夏荷两边各夹着一个孩子跑在田埂上,夏雨已经昏迷过去,夏日呼吸混乱,看样子刚刚被雀岩伤得不轻。
“妈,放我下来,我能跑。”夏日喘息,但夏荷并没有听他的,雨下着,夏荷脸色苍白,她夹着两个孩子跑得越来越快,前面不远就是那条小溪。
小溪旁是一排白杨树,白杨树在风雨里摇曳,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似在讴歌某位女子的美丽,又似是安魂曲般,潮湿的空气莫名飘荡起一丝哀伤。
……
“咻咻!”有寒光划破雨幕刺破了雀岩的肌肤,一道深深血痕留在他白净的脸上,让他的脸更加狰狞嗜血。
雀岩飞速后退几步,他望向夏天,眼神冰冷。
夏天手里持着铁伞,他四周密布着一些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精细钢丝,精细钢丝连着地面和伞骨尖端,像蜘蛛网般层层包裹住夏天。
有雨珠滴落在钢丝上被平滑切成两半,精细钢丝的锋利可见一斑!
夏天一转伞柄,精细钢丝似细蛇入洞般飞快钻回伞骨,这就是机关术,凡人的机关术!
夏天再转伞柄,从伞柄底部抽出一把细小的钢刀,看起来是准备和雀岩肉搏。
“呵!笑话!”雀岩怒极反笑,只见他快速结印,口中大喝:“天道之十三——炼钢令?锻!”
“咔咔!嚓嚓!”从雀岩手中凭空凝练出一把灰色长刀,他握紧,猛地一挥,脚下的土地裂出一道几寸深的缝隙。
“就让你看看,修道者和凡人的真正差距!”雀岩再次扑向夏天,咧着嘴露出獠牙,“卑贱的虫子就只适合乖乖趴在地上,不要再妄想和自己强大的生物争斗!”
夏天面无表情,就是这样一个嘴里念叨着不敢反抗的“虫子”爬上过他女儿的身体吗?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啊!
夏天没有再等雀岩扑过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这种恶心的虫子裂成几块!
“叮!”两个高大的身影一错而过,他们手中的到各自发出铮鸣,但争斗可不会轻易结束。
“咻咻!”寒光再次划破雨幕,雀岩几个飞跳躲过,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夏天已持着铁伞挥舞向他,铁伞收缩,伞面上满是尖利的刀刃!
罗生境修道者身体素质确实会比超出普通凡人许多,但并不是不可弥补!
雀岩来不及用武器去挡,红色的光包裹着他的拳头猛击向铁伞,灵力外放!?他是暇生境修道者?
与此同时,一道红色身影横跨过朱城城门,像一只火鸟飞扑向常水村。
……
红酒街,紫木轩。
“吭吭!吭吭!”柳长岁再次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他觉得喉咙处那口痰堵得他更加难受,像是窒息般难受!
“呦呦?呦呦?”小飞鲸顶了顶柳长岁,深蓝色的大眼睛里露出担忧和关怀。
柳长岁柔和地笑了笑,摸了摸小飞鲸的脑袋,小飞鲸懂了他的意思,“呦呦”一声朝着外面飞去。
柳长岁跑向帐台的阿玉,紫木轩已经客满,阿玉也闲了下来,见柳长岁来她撅着嘴说:“干什么?”
柳长岁抢来一张帐台的白纸,飞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哈?你想请假?”阿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柳长岁,接着突然爆发:“本姑娘都没请过假呢!?你还想请假!?依我们老板娘的性子,想请假,下辈子吧!”
话音落下,紫木轩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阿玉闭上了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发现整座紫木轩的客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她。
“啊呜~~,敢说老板娘的坏话,我绝对是活腻了。”小丫头内心悔恨无比,在原地瑟瑟发抖。
柳长岁再次写下几个字。
“你扛着?”阿玉怀疑地望了眼柳长岁,很快拍了拍柳长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小伙子,有前途,你去吧,本姑娘准你半夜假。”
柳长岁笑着点头,走出紫木轩,身后的阿玉摇摆着手大声说:“你说的哦,刚才说老板娘坏话的人是你哦!”
客厅众人鄙视看了眼阿玉,掩耳盗铃。阿玉脸色讪讪,坐回帐台埋头算起账本。
紫木轩外,柳长岁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忽然说了句:“要打雷了。”
……
篱笆小院,淅淅沥沥的雨水并不能遮掩浓重的血腥味,小院里雨水积滩却是血红一片,有许多断裂的钢丝和钢针遍布在地上,昭示着曾有一场惨烈的争斗在此地发生。
“咳咳!”雀岩咳嗽一声,右手捂着左臂被撕裂的伤口,他的黑色衣衫破烂,破烂处大多是一些光滑的切口,切口处是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远远望去狼狈不已。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篱笆小院,身后是一位倒在血泊里的男人。
夏天还有呼吸,但他已经握不紧武器了,不远处,一条断臂仍紧紧握住一把断裂的铁伞!
夏天失去了他曾引以为豪的手臂,他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但他就像一台负荷过重的机器,想要再次运作,已经是不可能了。
雀岩冷着眼,闻了闻空气里残留的气味,像一条野狗般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了出去,只不过他奔跑的姿势很奇特,一蹦一跳,像极了一条瘸了腿的老狗。
……
夏荷顺着小溪上游拼命地跑,从来没有回头,她知道雀岩不敢杀害凡人,他从来就不敢反抗比自己强大的意志,一向如此!
这样想着,夏荷不禁自嘲一笑,僵硬的笑容里充满着讽刺,“原来,我就是那个比别人弱的人。”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今夜不但有雨,还有雷电,雷雨交加!
夏荷僵硬的笑容还没有缓下去,黑色的雨幕里冒出来一只大手,死死抓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我突然想起来,我不是把你弄哑巴了吗?你怎么还能说话?”
“轰隆隆!”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把夏荷面前那张狰狞的脸照射出来,那张脸像是恶犬在呲牙咧嘴,难看至极。
“呜呜~~”夏荷被雀岩捏紧喉咙,挣扎说不出话,双臂里的两个男孩摔在地上。
雀岩单手把夏荷举高,他忽然瞥了眼夏日,夏日虽然不能动弹,但他在泥水里倔强地抬着头,死死盯着雀岩。
夏日没有求饶,从小和同村孩子打架的他深深知道,求饶只会被别人看不起,愈加欺凌,只有斗争,拼命地、不停地斗争,才能争得自由生存下去的资格!
雀岩忽然冷冷一笑,饶有兴致地望着夏荷,“从刚才我就有些在意了,这个孩子他的父亲是谁,夏荷,你不会把他生下来了吧?”
“呜呜~~”夏荷眼里透着刻骨的仇恨。
她的头巾似忍受不住雨水的冲刷掉在地上,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披散在她身后,就像此刻的她一样,无力且无助。
雀岩看了眼夏荷藏在衣袖里的手,再次冷笑,紧接着两道咔嚓声传来,夏荷的手彻底垂落下去,一把小刀从她袖里滑落。
夏荷脸上雨水成股流下,冰冷感驱散了疼痛。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雀岩一瘸一拐走到夏日眼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儿子”。
“你说,我究竟是把他拿去‘交货’呢?还是现在就杀了他结束他痛苦的一声?”
“从小到大没有父亲的感觉很不好受吧?”雀岩左脚踩在夏日的头上,他的脸严重扭曲,看起来已不像是个人类。狗当的久了,就变不回人了!
夏日很敏感地想通了某些问题,某些让他撕心裂肺的问题,他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夏荷告诉他的话,你没有父亲。
“是的!我没有父亲!”此时此刻,夏日在心里告诫自己。
“夏荷,选一个吧?还是我来帮你做选择呢?毕竟我可是你的……”雀岩话没有说完,他忽然感到右腿一痛,他低下头,冷眼看着那个像树懒一样的身影。
“放开……放开夏姨!”夏雨艰难说出这句话,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在了牙上。
雀岩一把抛飞夏荷,揪住夏雨的头,把他提到与自己视线相平的位置。
夏雨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只能像一只死鱼般被雀岩提着,他迷离着眼居高临下地看向雀岩,嘴角挤出一丝嘲弄。
“狗!”声音很微弱,但雀岩清晰地听到了。
雀岩笑了,他厌烦了这个游戏,反正都会被雀赤杀死,还不如现在杀个痛快,狗又怎么样!?
疯狗是会咬死人的!
雀岩左脚猛踩,把夏日的脑袋踩在地下,他举起流血的左臂握紧一把凭空凝聚的刀,刺向夏雨!
“不!!!”夜空闪过雷电,轰鸣声里夹杂着夏荷凄厉的嘶吼,雨水掺着泪水,浇湿了她苍白的脸。
白杨树在雷雨中摇曳,发出好听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