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的房屋,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饭桌上摆着一大盘白饺子,边上摆着五碟蘸酱,一个妇人勤快地往某个碟子里不停地夹着饺子。
“来来来,多吃点。”
琉母很热情,热情到柳长岁觉得不好意思。
柳长岁双手推辞,但又抵不过琉母的执拗,柳长岁只能默默接受着她的好意。
“呀,这不是看起来挺帅气的一小伙嘛,怎么会去当乞丐呢?”
琉母惊讶,在吃饭前琉生带着柳长岁洗了把脸,拿着琉生父亲的衣服先给他顶着,柳长岁终是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白衣少年,发丝飘飘,刘海斜斜梳着,带着一丝出尘的味道。
“呀呀!”柳长岁笑着指了指自己嘴巴,又指了指耳朵,琉母不由得眼神微暗、满脸怜色,可怜的孩子。
“哼!骗人。”琉生当面拆穿柳长岁,还说:“你明明会说话的。”
柳长岁笑着摇了摇头。
既是聋子又是哑巴的感觉是怎样的?
世界都是安静的,哪怕是再优美的音乐,听不到,哪怕有再多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多么可怜啊!
……
“啪!”一筷子打在琉生头上,琉母怒目:“这位大哥哥已经这么可怜了,你竟然还说风凉话。”
琉生委屈,但又知道他老妈倔起来十个老爹都不敢拉,只能默默吃了口饺子。
“好吃!”虽然吃过很多次,琉生还是坚定认为如此好吃的食物就该多吃点。
但琉生抬眼之后才发现,狡猾的老爹正疯狂地在往他碟子里夹饺子。
“老爹,你怎么能这样!”琉生大喊,同时手里没停下,他以更快的速度往自己碟子里夹饺子,一大盘饺子很快见底。
“喂,人家长岁都还没吃多少呢!”
“嘻嘻,老妈,你还不了解你儿子和贼老爹啊。”琉生笑嘻嘻的,不忘再往嘴里塞进一口饺子,神色满足。
琉生父亲附和着点头,他也不顾家里有客人,只顾吞吃饺子。
“唉,真是……”琉母无奈摇头,她端起盘子,“厨房里还有,我再去盛点。”
“这得是花多少粮食才能养活这两人啊。”柳长岁默默无语,但又微微一笑,这样的环境让他感到很舒服,很惬意,这,就是家的感觉。
柳长岁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们一家人也和现在差不多,老妈总是需要去厨房里盛饭,他和贼老爹抢着饭碗里的美食,没心没肺。
……
那人依旧在,只是景不同。
……
“这是我老爹,叫陈长生,很土的名字吧。”
饭后,琉生打着饱嗝,摸着小肚子为柳长岁介绍他家的成员。
“瓜娃子!你名字才土呢!”陈长生瞪眼,说起他的名字,这里还有一个在这坛城西街流传的有趣故事。
琉生六岁那年,非要把他原本的名字改了要叫琉生。
琉生老爹一听,这哪行啊,你改后面的名也就罢了,你连前面的姓都要改,你这是变古乱常、大逆不道啊!
但父亲的权威在琉生那完全施展不开,他拽着琉生去琉母理论,但没想到琉母溺爱惯了儿子,她一听这事竟然无所谓,说你俩随便,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听谁的。
琉生老爹当然输了,他吵着嚷着,后来终于想了一个办法,既然儿子不往回来改,那老子往过去改!
于是,琉生老爹还有过一个名字,琉长生!
琉生一听,差点一脚踹到他老爹脸上,父子俩闹腾了老半天,整个西街都被他们搅的鸡犬不宁。
结局就是,琉生和他老爹两人被琉生母亲一手一个,撂倒回家。
也许是和一整天爱胡思乱想的琉生接触得多了,陈长生知道他的儿子不是普通人,也就释然了。
名字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使用那个名字的人,这就是陈长生被逼无奈悟出来的道理。
……
“贼老爹虽然长得磕搀,但做的也是手艺活……”
“什么叫长得磕搀!你老爹我可是英明神武,风流倜傥……”陈长生怒吼。
“他闲的没事干就在西街糊糊纸鸢、做做灯笼啥的,整个西街的人都说他手艺好,做的东西好看。”琉生接着说。
“这还说得像话。”陈长生拍了拍胸脯,像极了一只公鸡在炫耀自己的鸡脯。
琉生无语。
“老妈在老爸的邻家开了间饺子馆,红油饺子、糖醋饺子、三生饺子,各种饺子应有尽有。”
说起琉母的饺子馆,琉生自豪地流着口水,模样古怪。
“你以后就在我妈那儿做做小工吧,端茶送水不方便的话,看你手长脚长,洗洗碗筷应该没问题吧。”
十三岁的琉生就像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指指点点,也没人反对。
“这么说来,三套房,你家应该挺有钱的。”
柳长岁心想,但很快又想到了琉生家吃饭的场景,不由得流汗,就算再有钱也养不起似牛一般的胃啊。
“看你长得也好看,还可以站在店前招揽顾客哩。”琉母微笑着,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呀!想起来你听不到啊!”
听不见的话肯定会有诸多不便,这样连站街都不合适,只能当当洗碗工了。
“没事的,这家伙会读唇语。”琉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老妈不要担心,但琉生父母却在默想,什么是唇语?
光凭嘴唇说话,不用舌头的吗?
柳长岁柔笑,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些字,琉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家里新添家丁,安排好了诸多事宜,琉生舒了口气,终于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暂时你就和我住一个房间,没意见吧?”
柳长岁摇头,指了指屋外瓦廊。
“哈!?你这是和我睡有意见?”琉生大叫,但这并不是重点。
琉母白了眼琉生,说:“家里的房间还有几间闲置的,我去给你再铺一间。”
柳长岁沾着水又写了几个字,众人不禁怜色更深。
“习惯了。”
见琉母还要坚持,琉生拉了拉她的手,摇了摇头。
“这家伙啊,在夜晚是会引来鬼魅的。”心里想着,琉生又小声嘟囔:“宁肯自己抗也不让人分担,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
燥热的夜里,有夏蝉鸣叫,突兀的,聒噪的夏蝉噤若寒蝉,夏夜陡然安静下来。
深夜似乎有凄厉的哭嚎若隐若现,有凉风拂过,夏夜带了一丝冰冷。
……
转眼已是白天,在坛城东街发生了一件怪事,各家店铺里的商品有时候会不翼而飞,普通人也就当遭了贼,骂咧两句也就完事,但如果贼接二连三地光顾呢?
整条东街的人都在骂娘,但很快却又喜笑颜开。
不翼而飞的商品换来了一堆来历不明的银子,老板直勾勾盯着那堆价值不菲的银子,流下口水。
“雯雯姐啊,你这真的是在准备盘缠吗?”
墨刄十分疑惑,但又不敢反对沐雯雯,他只能充当苦力。
远远的,有一只鬼鬼祟祟的野猫径直向老院子跑来,早早在老院门口等着的墨刄一把抓住了它。
瞬间,黑漆漆的野猫化作一滩墨水消匿于尘世,空气中留下一股墨汁独有的刺鼻香气和墨水当中的一件事物,那是一个纸鸢。
墨刄手一挥,那滩墨水和刺鼻的气味都消失不见,他满脸无奈地拿起纸鸢,交给旁边只顾着站着看的沐雯雯。
“怎么啦,你不乐意啊。”沐雯雯淡淡一瞥,墨刄哪敢接话,只能悻悻一笑。
“想我堂堂墨术,竟然用来干这种事,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墨刄嘀咕。
“你说什么!?”沐雯雯凑到墨刄脸前,淡紫色的眼瞳狠狠地盯着他的脸。
一股少女独有的香气袭来,但墨刄哪有心情欣赏,而且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啊,七年的压迫生活,墨刄早已放弃了抵抗。
“不不不!雯雯姐,你听错了,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墨刄赶紧摇头解释,怂得一批。
窈窕之女但不淑啊!
“哼!”冷哼一声,只见沐雯雯转身却笑靥如花,开心地说:“这下路上还可以放纸鸢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