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宸连夜赶路,一身风尘仆仆,头发和衣服都沾了不少灰尘,可那双眼睛却越发明亮。
踏入南暝皇都后,闻景宸一行人更加低调,他们决定先在城中的客栈住。
在找客栈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
“让开!让开!”一队卫兵手中拿着一叠纸,提着浆糊在城中到处张贴着什么东西。
闻景宸给曲风使了个眼色,曲风在卫兵走后随着人群去观看“告示”。
曲风只是随意扫了两眼,便心惊不已,这东西可不能让陛下看见。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告示,而是李承玄和佟薇雨的婚书。
李承玄肯定知道陛下会来,这东西是故意贴出来刺激他的。
“啧啧啧,好生厉害的女人!”
“能不厉害吗?原本是祈月国新帝的皇后,竟然要做我们南暝的皇后,她勾男人的本事是多厉害?”
“红颜祸水!”
“也不知这红颜到底是何模样,让两位帝王如此神魂颠倒?”
“你如此想知道,不如去皇宫一探究竟,到时出来与我们说到说到,皇后娘娘是如何妩媚动人,勾人慑魄,哈哈哈!”
“若是兄弟我真能一探究竟,一定与你细说,嘿嘿!”
曲风眉头紧皱,这些话简直不堪入耳,他正欲转身回去,旁边讨论得正欢的几个猥亵男子,被人三拳两脚狠狠打飞了去。
看着闻景宸铁青的脸,起伏不定的胸脯,就知道他气得不轻,那眼神几乎都可以将他们凌迟千百遍。
“管好你们的嘴!”闻景宸紧紧攥着挂在腰上的佩剑,指节发白,眼神冰冷,他尽他最大的努力忍住不将这几个人大卸八块。
被打的几个人被闻景宸的气势镇住了,想发作却又不敢,只得捂着受伤处悻悻的走了。
闻景宸等人很快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他让曲风曲清出去打探消息,自己则锁在了房里。
傍晚时分,曲风曲清回来还多带了一个人——雨淮。
闻景宸见到他时,也有些吃惊,雨淮在城中待了这么些天,竟然没有被李承玄抓了。
“究竟怎么回事?”闻景宸急切地问道。
“此事,您今晚去见过主人就知道了。”事情千头万绪,雨淮一张嘴实在难以说清。
不如,闻景宸去见一见主人,就什么都明白了,好过他在这里浪费唇舌。
闻景宸眉头拧起,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半晌才道:“好。”
于是众人围桌坐下,一起商量晚上的行动计划。
……
月光如洗,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更添一抹幽冷和静谧。
越接近佟薇雨现在的住处,闻景宸心中越发不安,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暗哨怎么会这么少?
难道,难道薇雨当真是自愿留下来的?
闻景宸几乎不敢往下想。
佟薇雨刚刚躺下没多久,眼皮子都还没合上,就听见屋子周围有细微的脚步声,轻盈若落叶飘落湖面。
婚期越来越近,她每天都要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去试喜服,试发式,去听年长的嬷嬷教导成亲注意事项,经常很晚才能休息。
今天还算睡的较早的了。
声音越来越近,月光映照下的窗外,出现一个黑影,佟薇雨眼眸一眯,手反伸到枕头下,拿出她藏了许久的金簪,在黑影开窗的那一瞬,她合上了双眸,装作熟睡的模样。
黑影轻轻推开窗户,小心翼翼跳进来,声音极轻,就连守在门外的耳尖目明的侍女都没有听见。
黑影扯下面罩,一步步靠近床边,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在闻景宸去拉被子的一瞬,佟薇雨率先出手,猛地将闻景宸拉下,自己滑开,在闻景宸错愕的表情中,他和床板亲密接触了。
佟薇雨还有后招,闻景宸深感不妙,再不解释他可能被活拆,连声道:“别,别,是我,薇雨。”
“你是谁?”佟薇雨将他的两只手反剪在背后,狠狠往下压住,声线冷漠。
“这种时候,就别开这种玩笑了行吗?我多担心你,你怎么忍心?”闻景宸怔了一秒,而后有些无奈的道。
佟薇雨眼眯起,冰冷地盯着他,借着屋外白雪反射月光的幽幽白光,她看真着他脸上的无奈和一丝心痛,心口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娘娘,您怎么了?”屋外有人敲门。
显然是她刚才动静大了点,惊动了她们。
“没事,开窗时闩子掉了。”佟薇雨按着闻景宸,声色如常地道。
“奴婢进来……”门外的人不放弃地道。
“滚!”佟薇雨从闻景宸身上跨过,放空的那只手操起床边的小柜子就扔了出去。
“砰!”小柜子越过门前的屏风,准而又准的砸到门上,耳朵贴在门上的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啊”的叫了声,猛地跌坐在地上,屁股登时没了知觉,蹭在地上的手掌,乍现一抹殷红。
其他三个婢女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无声退了下去。
快被摁瘪在床板上的闻景宸,居然贱贱的扬起唇角,眼中晶亮的光闪烁着自豪。
“她们走了,你可以放开了?”这出戏到这应该是唱完了吧,听戏的人都走了,闻景宸美美的想着,等会就可以好好地看看她,抱抱她了。
然而,现实给他狠狠泼了一瓢冷水。
“我为什么要放开?”佟薇雨冷声反问。
他半夜闯进她的房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行迹十分可疑,他嘴上说的话似乎和自己很熟,可他不记得谁了,如何能辩的真假?又如何能掉以轻心?
“你,你怎么了?”闻景宸终于认识到事情似乎比想象的严重,佟薇雨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个玩笑明显过头了。
她是,真的不认得他?
“什么怎么了?”佟薇雨面无表情地道。
“你不认得我?他对那你做了什么?”闻景宸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眼睛发红,周身杀气四溢。
李承玄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认得自己?难怪,难怪她不回来,难怪雨淮的神情那么怪异。原来,是她忘记了回家的路,忘记了他。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谁对我做了什么?”佟薇雨问。
闻景宸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愤恨,似乎要将某个人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才能泄心头之恨。
“我一定会杀了他。”良久,闻景宸道。
佟薇雨觉得无趣,便放开了闻景宸,将他推下床,抱着被子睡觉。神神叨叨的,她还以为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却不过听他自言自语,发狠说要杀了谁。
“要杀人,出去杀。别吵我睡觉。”最后,佟薇雨道。
她忘记了一个细节,她从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安安心心的躺下睡觉。
当初与李承玄独处的那个夜晚,她都从没放松过警惕,可在这个她“不认识”的人面前,她居然就那么躺下了,而且是背对着他。
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这是一种骨子里的信任,她已然成了习惯,即便是暂时忘记了,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习惯。
闻景宸有些失魂落魄,似乎没怎么听佟薇雨的话,离开前,他深深看了睡着的佟薇雨一眼。
别人伤他,无谓;别人伤你,找死。
闻景宸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细心的关上窗,但留了一丝缝隙,他知道她不喜欢关的太死,不管天热天冷,都会留一线。
闻景宸跳下楼,发现不远处火光闪烁,人影攒动,不断在接近这里,看来李承玄不一会就会过来了。
闻景宸赶紧沿着隐秘处翻墙而过,不过不巧的是,正好被一个换班过来的暗哨瞥见一抹影子。
“谁在那里!”
尽管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但闻景宸没有回头,他全神贯注回忆这座府邸的路线图,寻找最佳的那条撤退路线。
“站住!”那人声音似乎就近在咫尺。
幽月之下,白雪之上,两个黑影,一逃一追。
“咻!”忽的侧面飞来一枚飞刀,正中紧追不放那人的眉心,暗哨应声倒下。
暗处两个人走了出来,月光清幽,铺叙在那人身上,海蓝色的衣袍,暗黑的貂皮大衣,眉间一抹坚韧,眼中三分执着,一身气质光华,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闻景宸看清两人的面貌,有些意外,“是你们?”
没想到,走了许久的慕容珏会在燕北,而且是在这府中。
“她的事,我们出去再谈,王叔,把尸体处理好。”慕容珏淡淡道。
……
客栈天字一号房,暖炉哄得整间屋子都暖暖的,与屋外的寒风肆虐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说吧。”坐在慕容珏面前的闻景宸道。
“长林王,不,陛下,您自幼遍览群书,所知不少,可曾知道未央花?”
“未央花?”闻景宸摇摇头,他不曾知道。
“未央花,生于苦寒之地,是解火毒的良药,可采摘困难。这难不仅仅是它的生长环境,还有它的香味。不慎吸入花香者,会导致一段时间失忆,或者记忆错乱,但不是不可恢复,一般人,几年之后都会渐渐想起来。”
“李承玄是给薇雨闻了未央花吧。”
闻景宸握紧手中的茶杯,深吸了一口气。
“是。不过,她的意志力强过常人,会比一般人更早记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等薇雨想起来,才能带走她咯?”
“是。不过,我现在是李承玄新请的看诊大夫,我有机会接近她,会让她尽快回复,你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