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开一地
也许是思考得太久了,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或许听一会儿音乐能让自己轻松入睡,于是渐起身在架子上寻找起了那张舒缓的钢琴曲CD。“怎么不在?”他喃喃自语道。噢,对了,不久前沁把它借走了。他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多,她应该还没有睡,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去敲开她的房门。其实比起拿回CD他更想看看她的脸,刚才她忽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向自己道歉,可自己却对她那么冷淡,冷静下来后他感到了无比自责。她是依赖自己的,还没有到有人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地步,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换上了舒适的睡衣,我将书本一一从包里拿了出来,同时也拿出了那个装着项坠的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了盒子,我将项坠拿在手里仔细地欣赏,银白色的钢琴上镶嵌着的紫色小宝石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充满波折的一天令我有些疲惫,但是回想起和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之中时,门被敲响了。
“沁,睡觉了吗?”渐柔和的声音随即响起。
“还没。”放下手里的项坠我起身去给他开门。
“抱歉,你准备睡觉了吧?”见我一身睡衣,渐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我在整理书本,进来吧。”说着我把他让进了屋。
“上次借你的CD在吗?我睡不着想听听。”渐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柔和。
“恩。”从书架上找到CD递给了他,我心里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刚才渐一直板着脸,令我十分在意。
“那么我走了,晚安。”接过CD渐转身准备离开。
“渐。”我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他问。
“你不生气了吧?”像犯了错的孩子,我低垂着眼角怯生生地问。
渐转过身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面在心中责问着自己为何会对眼前的她毫无抵抗力一面轻轻地将我搂进了怀里。
“以后可不许再让我担心了。”他柔声道。
“恩。”太好了,还是平常的渐,那个令我安心的渐。
“好了,乖乖睡觉吧。”将我松开后渐爱抚地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的瞬间,他的视线从书桌上扫过,停留在了那个打开的粉色盒子上。
“那是什么?”他走到了书桌旁仔细地端详着盒子里的项坠,然后赞叹道,“是钢琴吗?和你很相配。”
“很可爱吧,是存送给我的。”我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喜悦却深深地刺痛了渐。
“是吗。”将盒子放回了桌上,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向我道了晚安,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早晨的白海学院,即使是在寒气逼人的冬季也依然是朝气蓬勃。和往常一样今天的校园里也交杂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声,一场没有共性的交响乐正在上演。钢琴科一年级,惹人注目的金发少年李灿紧裹着他的黑色大衣,在无数女生爱慕的目光下疾步穿过校园,来到了他和凌渐共用的练琴室前。
熟练的技巧,流畅的旋律,从门里传出来的琴声本该是无可挑剔的,可仔细一听就觉得不对头了,这是什么?过度忧伤,仿佛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卡农》吗?在门外站了一分钟后,李灿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拢了起来。
“凌渐!你弹的是什么?你难道想在考试时弹这样的《卡农》吗?”
面对气势汹汹破门而入的灿,渐没有反驳只是有些无力地将双手从琴键上移开了。
如果是平时的渐绝对不会弹出这样的《卡农》,更不会面对自己的责问显得如此软弱可欺。望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灿担心了起来,他缓和了语气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只是有些头晕,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了。”昨晚从沁的房里出来后,虽然确定了危机感并不是自己过度敏感捏造出来的产物,但他却始终想不明白该怎么做。翻来覆去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发白他才沉沉睡去,一早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学校。
“为了沁的事失眠了?”灿总是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事,然后无比轻松地一语道破。
“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别人的心事。”渐站起身来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无奈地责备道。
“有危机感了?不想把沁拱手让人的话你也差不多该有点行动了吧。”毫不理会渐的愤懑,灿继续直言不讳。
如果知道该怎么办的话也就不会这么苦恼了。这么想着渐决定去校园里走走。
“你去哪儿?”灿在另一架钢琴前坐了下来,向打开了房门准备出去的渐问道。
“出去走走,你先练吧。”说完他关上了房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着校园里走去。
早晨,寒冷的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气味,天气无比阴冷。
“今天说不定会下雨呢。”抬头望着天空我对身旁的渐说道。
“恩。”他的回答有些无力,面色也显得很憔悴。
“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关系,可能是晚上没睡好吧。”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忙着准备考试有点累。”渐苦笑着敷衍了过去。
平时的教室,平时的最后一排座位,不平常的是今天存没有来。第一节课开始的铃声响起了,我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着的。究竟是怎么了?存还从没迟到过呢,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使他今天不能来上课了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不时地瞄着黑板上方的挂钟,眼看着第一节课都快结束了,存还是没来。整整一节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存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仅仅是身边的座位空着竟然就能让我变得如此不安。
下课了,缺少了存的课间还是一样地喧哗,大家还是一如往常地做着各自的事,整个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存的缺席而感到心神不宁。窗外的天色越发阴沉了,仿佛随时都会有倾盆大雨降临,这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存是不是不会来了?还是因为昨天的事,存以后都不能来学校了呢?望着放在课桌上的手机,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存打个电话,毕竟直接问问本人应该会比较安心吧。可存会不会是在工作呢?冒然地打电话过去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呢?
或者还是给他发一条信息吧?左思右想了一番觉得怎么做都不合适,我只好焦躁地将手机塞进了抽屉里。望着一个字都没有写的笔记本,我禁不住责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真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要考试了,笔记本上空空如也地怎么行呢,于是我向同学借来了笔记,一面抄着笔记我一面设法让自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并没有使凌渐的头脑恢复清醒,倒是不时迎面吹来的寒风令他感到头晕得更厉害了。第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响了,校园里又热闹了起来。现在这个状态他实在是没法回去静下心来练琴,心里想的全是沁的事情,连脚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向着她所在的教室走去。
从刚才开始我就隐约感到有什么人在注视着自己,于是我停下了手中的笔将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在教室里环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那个目光的来源,是我的错觉吗?我将视线转向了屋外,终于发现渐正站在窗外注视着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寒风中的他看起来很憔悴。
“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练琴吗?”我跑出教室来到了他的面前。
“练了一会儿,想过来看看你。”他的脸色比早晨更苍白了,嘴唇也有些微微发紫。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关系,只是有些累。”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额头却冒出了汗珠,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保健室看看,知道吗?”
为了让我放心渐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向我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存没有来上课。”我向渐说出了心里的忧虑,“会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他们不让他来学校了?”
“沁。”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
“恩?”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渐就用一双大手将我拥进了怀里。
“就这样待在我身边好吗?”
“渐,怎么了?”渐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对我做出这种亲密举动,感觉到周围人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这样待在我身边吧……”嘴里重复着这句话,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终于他的脑袋无力地垂在了我的肩上,环抱着我的双手也滑落了。
粗心的我这才意识到了渐的异常,可是无论我怎样大声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回应,此时一直聚集着乌云的阴沉沉的天空也终于下起了雨来。
“别太担心了,医生也说了这小子会晕过去完全是因为他昨天都没怎么睡觉,再加上有些发烧,没有其他的毛病。”看着一脸愁容的我,灿安慰道。
“可是渐会生病都是因为我,昨晚他一直在楼下等我,肯定是那时得了感冒。”我心里说不出的愧疚。
“比起这个我看他的精神压力应该更大一些吧。”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精神压力?”我不解地问。
“啊,我的意思是他最近为了准备考试所以精神压力比较大。”差点说漏了嘴,灿急忙编了个谎话。
“是吗?”渐也会有考试压力?以往都没见他因为考试而犯过愁啊。
“是啊,因为这次我们的导师要求很严格。”见我终于相信了他的谎言灿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灿,我回到了二楼,轻轻推开了渐的房门。挂过点滴后渐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此时他正躺在暖和的棉被里双眼紧闭表情柔和,呼吸也均匀而舒缓。看来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终于放心了一些。见他熟睡着,我决定先下楼去给他煮点粥,折腾了一上午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等他醒过来应该会饿的。
“沁。”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渐突然叫住了我。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我应声回过头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好多了。”渐抱歉地笑了笑,“让你担心了吧?”
“当然了,你都晕过去了!幸好后来灿马上赶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都快哭出来了。
“抱歉。”
“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如果不是在楼下等我的话你就不会感冒了。”
“沁。”渐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格外深沉,“对你来说,我仅仅是普通朋友吗?”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稍加思索后我很认真地答道:“怎么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呢!渐一直在我身边照顾着我,虽然我们同年,但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哥哥一样重要。”
意料之中的回答,渐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而是微笑着对我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不要把我当做哥哥来对待。”
“我并不是因为讨厌沁才这样说的。”渐认真地补充道,“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对待,也许会花点时间,不过我会等的。”
渐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这说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不要把他当作哥哥来对待?把他当作一个男人来对待?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时间有些迷糊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渐,那个,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粥吧。”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我灵机一动逃离了渐的房间。
果然还是太心急太勉强了吗?看着她匆匆跑出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厨房的水池旁,我一边思考着刚刚渐对我说的话一边机械地搅动着盆中的米粒。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发烧说的胡话,可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呢?“我并不是因为讨厌沁才这样说的。”渐的话在我的脑海里重复着。即使是迟钝如木头的我也还是隐隐察觉到了渐话中所蕴涵的深意,难道渐对我……
不可能,我拼命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多年以来我一直是把渐当作哥哥当作亲人的,渐对我也应该是一样。可是他确实是说不希望我把他当做哥哥来对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哗”流淌着,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盆里的米早都被水冲走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先把粥煮好吧,望着空空的淘米盆我无奈地自责道。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泠发来的信息:“沁,我从灿那里听说了渐的事,因为现在脱不开身所以不能马上过来,晚上我们会来探望的,暂时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了。”
给泠发去了回信后不久,我的手机又响了。可能是汐他们发来的吧,这么想着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阅读键:“今天早上因为临时有工作所以没去上课,下午去了学校却轮到你不在了,结果今天我们都见不到面了。照顾病人很辛苦吧?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我帮你拿了下午的讲义,明天学校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