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苏政忙的不可开交,安排家中事物,在朝中四处奔走替两个儿子上下打点关系,一些亲朋故旧都要拜访到,而他亲赴幽州一些军械粮草也要去兵部都要到,让苏政空手而去那是不可能的。今日苏政刚从政事堂领了虎符,就去皇宫觐见皇帝,而皇帝又拖着不见,只让政事堂替苏将军把东西都准备好,有天子的金口玉言也就够了。这边刚出宫门就被家中仆人催着赶紧回家,说是有两波人来向小姐提亲,夫人让老爷赶紧回家会客。
对此苏政苦笑,自从苏政官复原职成了抚军大将军,这洛阳城中一些看不清形式和一心攀附的京官贵胄们或是嫁女儿或是娶苏家小姐的来向苏家提亲,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家当然不会与他人结亲,凡是来提亲的都被夫人许氏推掉了,可今日不知是什么原由居然要自己回家见客。
“是李中郎将来向李家公子求亲。”那家仆说着,偷眼瞄着苏政,李中郎将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但李公子洛阳小霸王的诨号也不是白叫的,只想着老爷赶紧回家,不要让自己为难。
谁?李长功的儿子?苏政眉头一皱,中郎将李长功的独子李文匡要向苏溪求亲?此事真的匪夷所思,且不论李文匡的名声怎么样,但以现在李家与苏家的关系,苏政就不可能答应将苏溪嫁给李文匡。
“夫人还说了,车骑将军有个嫡亲的女儿,也要向大公子提亲呢,而且这次是中郎将亲自前来……”那家仆见苏政面色不悦,赶紧又补了一句,车骑将军李长晟的女儿也要向大公子苏河求亲,两家亲上加亲,何况是李中郎将亲自前来的,不论这事谈拢谈不拢,苏政都要回家一趟的,还没出征就驳了李中郎将的面子,让他在洛阳给自己下绊子得不偿失。
“走,备马,回府!”苏政心里烦乱,不知道李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李长晟、李长功兄弟二人同时向苏家提亲,可苏政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李长功来又是什么目的?
苏政上了马从皇宫一路马不停蹄赶回长宁侯府中,却看到自家门前停了好几辆大车,心道李家如此排场,但在几辆车中突然看到了一辆挂着“殷”字灯笼的马车,这又是谁来了,是殷思仁派人来了吗?
苏政刚一下马,府中已有小厮上前替老爷牵马,一边说道:“将军你可回来了,现在府中乱做一团,李中郎将刚刚到没多久,殷大夫与王舍人也都到了,是替秣陵县公向小姐提亲。”那小厮慌张说着,苏政却听的一头雾水。
“哪个殷大夫,哪个王舍人,你细细说来。”殷大夫与王舍人做秣陵县公的媒妁来提亲,洛阳城中县公何其多,这几日苏政被政事家事忙的不可开交,这秣陵县公又是哪位?
“殷大夫就是晋国公的二爷,那王舍人便是中书行走舍人。”小厮答道,苏政知道是殷无朝与王宣到了,可这两人与秣陵县公又有什么交集不成?秣陵县公!苏政突然想到了前几日宫中传出的一道旨意,封前太子之子魏晖为县公,进宗正,好像就是秣陵县公!
乱套了!乱套了啊!一个李家要来结亲还不够应付的呢,又来了一个刚刚获封的皇家长子长孙,苏政真的不知道他们苏家这是转运了还是要大祸临头,这些好事来的也太快了些吧!
苏政进了府内,听小厮讲夫人已经将两拨人都安排在了傲寒厅里,由外甥阳烈陪着,苏政知道这是夫人要故意恶心李长功,他与殷无朝待在一起可讲不出什么好话,枫园殷思仁遇刺之事是秦彰女儿联系刘潮干的一事阳烈已经告诉了苏政,后面也有李家指使,殷无朝哪里能对李长功有好脸色看。
这边苏政回了房内,先见了许夫人,许夫人将事情与苏政细细说了,李家与秣陵县公都带来了一雁一羊做礼,李家是请了太学博士监萧霑做主宾,而秣陵县公则是殷无朝当了媒妁主宾,他两方人都说自己不急,要见了苏政再走。苏政知道了个大概,换了一身干爽衣服去了傲寒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两门亲事苏政都不愿意。
而另一边苏溪处,这几日一直在闷闷不乐的收拾行囊,今日上午听说中郎将家的公子要来提亲娶自己,那李文匡是什么人当日苏溪也在常林街见过,登徒浪子无能废物一个,顿时气的不行,要不是被阳点拉着就要去找母亲哭诉。
过了一会又听到小厮说顾小姨的丈夫殷大夫殷无朝也拿了一只雁一头羊来提亲,不过不知道是替谁来的,苏溪想着有可能是为他侄儿殷培,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也心花怒放一阵,后来打听清楚是替秣陵县公来的,而且还是奉旨前来,苏溪打听了一下知道这秣陵县公就是前太子魏俦的儿子,不知怎么老皇帝突然想去这个孙子来了,又是封县公又是寻亲事,竟然到了苏溪这里。
苏溪大感不妙,这两方一个是当朝权柄第一的李家,一个是皇家名义上的长孙,那个都开罪不起,而苏溪她谁都不想嫁,被齐小艾拦着不让去找夫人,想着阿九被派到了表哥处,如果此时阿九在的话一定有注意出来,正在自己闺阁中气的跺脚就听到有人回报说秣陵县公哪里还有殷培也来了,都在傲寒厅里由表哥阳烈陪着。苏溪一时上头,狠命拉着阳点就偷偷从后门进去躲到了傲寒厅屏风后的案座下偷听,用一块绸布盖着,不料自己这边刚刚躲好就听到父亲到了。
“今日好客临门,苏某寒舍蓬荜生辉啊。”苏政一进傲寒厅便哈哈大笑着与在内久候的几人见礼。只见厅中左右坐了六人,一边是李长功、太学的博士监萧霑与李文匡,另一边则是殷无朝、王宣与之前来过的殷培。左边是萧霑上首,右边则是殷无朝,看起来这两波人在这里都也其乐融融。因苏汉苏汉都不在家,由阳烈陪着,也不敢坐,只站在一旁说说笑笑的请茶,而伺候的小丫鬟居然是阿九。
“苏将军可算是回来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朽若是能玉成此事也算是为将军贺了。”见苏政来了,众人一同起立迎接,萧霑说着,苏政知道这萧霑不过是李长功怕自己学识不够抓来撑场面的,只与他客套几句。如今堂中苏政官职最大又是此间主人便坐了上首。
“小女蒙几位错爱,苏某实在愧不敢当啊。”苏政说着,“只不过小女年纪尚幼,顽劣不堪又疏于管教,苏某这就要远赴边陲,只想留在身边再多多照看几年,暂时还不想嫁出去。”对于李文匡与魏晖,苏政两边都不想嫁,且不说这两家来求亲的目的真不真,就算他们真是一片赤诚之心,苏政也不愿意嫁女过去,候门深似海,苏政只想着让女儿远离洛阳是非,是已早就派人去了金陵,让在金陵的董家帮苏溪揽一门好亲事,不求大富大贵之府,诗书耕读之家即可。何况皇帝魏知要赐婚魏晖与苏溪此种原由苏政哪里看不清。
“苏将军所想也是人之常情,我等前来只是来定亲,至于是婚期是明年后年,或是等将军凯旋再做定夺都是可以等的嘛。”李长功见苏政托辞说道,他也知道自己求亲一定没戏,自己儿子什么货色他最清楚,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要给李文匡求亲,只要让苏溪嫁不到魏晖那里李长功就算是大功一件了,说是来提亲的不如说是捣乱的,所以他也是打听到殷家今天回来帮着魏晖提前这才先到一步的。
“多谢李将军体谅,现幽州军情紧要,苏某无暇分神,故而此事还望再等等,秣陵县公与李少将军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小女若要寻个好人家倒是还得苏某过府去求,哪里需要诸公动身过来,实在惭愧。”苏政说着,将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这要送客的意思。
“苏将军哪里话,下官来此本是受了陛下嘱托,秣陵县公是陛下长孙,虽然多年未入籍可一直在太学寄养其人品学问皆是一流,这点萧监知道。”见苏政要送客王宣连忙说道,他已经看出李长功就是来捣乱的,若今日他不在场说不定还能和苏政说些辛密事。
“秣陵县公的学问还是极好的。”听到王宣提到自己,萧霑只得点头,王宣为中书舍人宫中行走,职不高可权大,他一个太学博士监得罪不起,何况王宣说的也是事实,魏晖在寄养太学长大,年方二十可论起学问来可以说是做个博士也绰绰有余了,萧霑如是说倒被李长功瞪了一眼。
“前几日陛下思念孙儿赐了爵位,而将军就要出征,一定牵挂妻女,陛下想到此处觉得苏小姐与秣陵县公倒是一对良配,还请苏将军斟酌,不要误了陛下一番好意。“王宣虽然没有明说,可谁都听出来了,他这是奉旨来求亲,说白了苏溪与魏晖的婚事那是皇帝赐婚,一般人三拜九叩谢恩还来不及呢,苏政怎能反对。
“这个,我今晨还见了陛下,并未听陛下说起此事啊?”苏政不理会王宣,自顾自说道。皇帝的心思苏政早猜了出来,这是想让魏晖也入局夺储,再把苏家压到魏晖身上,倒是一步好计算,现如今朝中势力被几位皇子外加一个皇孙分割殆尽,一番夺嫡下来就算是那家登上大宝也是元气大伤,这新登基的皇帝就可以稳坐皇位了。只可惜,苏政不想入瓮。
“陛下日理万机且精力不济,哪会和将军说这些事,这婚事可是陛下口谕给贺总管的,王某怎敢矫诏啊。”王宣不怕苏政不答应,他在太学之时与魏晖是至交好友,如今已是魏晖的谋主,自然要帮魏晖争夺苏家。
王宣说罢苏政假模假式的装作一阵为难,李长功见势不妙连忙搭腔与王宣、殷无朝等扯了起来,把李贵妃也搬了出来,说他也是得了懿旨才来的,而在一旁伺候的阿九却陷入了沉思。
魏晖!那个他打小抱着长大的孩子,前太子魏俦唯一在世的血脉。阿九知道太子的独子还活着但没有入皇室宗谱只是被养在太学,但一直没有更多的了解。在她接触到的人中,现在除了殷培与阳烈都不清楚朝中大事。而如今魏晖被封了爵,虽然只是个不痛不痒的秣陵县公,可这已经代表了他有了资格去争夺皇位,而皇帝此时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阿九不相信魏知是念及血脉亲情而恢复魏晖爵位的,他只是想让魏晖也加入到这场夺嫡之争中,而苏家就是魏知要下到魏晖身上的第一个筹码,也是一枚弃子。
而自己重活一世,为的是什么?报仇吗?死而复生之人谈不上报仇雪恨。但自己虽然夺舍回来,魏俦呢?太子妃呢?当年的至交好友又有何人去帮着报仇。秦卿曼一介女流沦落风尘,而自己更应该替太子已经当年死难的同袍们讨回一个公道,而故人之子已经出现。如果说要为当年的太子逆案平反,那魏晖就是其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想到此处,阿九心中愧疚难忍,渐渐的有些受不住,便借着换茶的踱到了影壁后面,不曾想居然在那个贴着屏风、铺着缎子的案几之下看到了一只漏出来的小花鞋,不用说正是苏溪的。
阿九苦笑着撩开缎子,其内正是苏溪与阳点蹲在里面。苏溪见到有人撩开链子吓了一跳刚要叫出来就被阿九捂住了嘴,把两位小姐悉悉索索的给攥了出来。苏溪一个小姑娘在这听墙角,虽然厅里的那几人都不在乎苏溪品行如何,他们要的不过是骁骑军,可苏政在乎啊,要是知道女儿居然偷听自己的婚事,而如今又是多事之秋,非得把苏溪禁足不可。
“小姐你们跟着我走,你想嫁谁我帮你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