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趁着阳光还未变得刺眼,楚代云便带着府里下人匆匆赶来西院,似乎生怕西院的这位主人脑瓜子一转,临时生变,继续留在王府,如此一来,到时候见着了世子殿下,保不齐再想起来世子待她的百般溺爱。
苏灵婵一早就被玄玉从睡梦中吵醒,说是怕要误了时辰。一番梳洗打扮之后,苏灵婵叫玄清给自己梳了凌云髻,穿了一件素色雪绢裙,将昨晚的白色梨花绣衫穿在外面,看起来更加清明纯净,宛若一尘不染的仙子。
“姑娘真是美若天仙呢!”楚代云进门瞧着眼前的人儿,毫不掩饰的称赞道。
下人们侯在门口,楚代云掩不住脸上的兴奋,“妹妹这身打扮,定要叫太子殿下神魂颠倒了!”
苏灵婵面上升起一抹红晕,想着今日便能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不由得内心紧张和羞涩。
“只是这寒冬里,妹妹却穿着盛夏的裙衫.......妹妹虽失了记忆,可不是失了心智呀!”楚代云突然转了脸色,毫不客气的说。
苏灵婵昨晚的怒气本就还没消,怎奈这女人今日又来找茬。在府里数日她早已知晓自己对外界温度没有感知,虽从未提起但已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偏偏这个时候借此来讥讽自己。
苏灵婵保持着娇羞的姿态,微微皱眉眼睛下垂,看起来无辜万分,“只是世子送的外衫我又不忍丢弃,世子在外征战无法亲自送我,唯有将它穿在身上,才能将这份感情化为温度与我随身而行。”
眼瞧着楚代云的表情越来越僵硬,玄清忙出来打圆场:“姑娘虽失了记忆,却也是感念世子几年来的照顾。”
“感念什么的就留在路上吧!太子殿下昨日托人来信,说只送姑娘到宫门口即可,他自会派人在那儿候着。时辰也不早了,快快起身吧!”
一路颠簸,苏灵婵恨不能张开翅膀直接飞到皇宫里,可看着两条细细的胳膊又让她死了心,乖乖坐在这顶装饰奢华的轿子里。要说王府里能有如此排场的女人,除了常年见不到一面的王妃,就是世子妃了,再下来就是她自己,承蒙太子殿下当初厚爱,让如今马上要离府的她还能享受到如此待遇。
转念一想,自己可是马上要飞上枝头了变凤凰了!不,还是变天鸾吧!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她的,想到这里,苏灵婵暗暗庆幸自己的灵魂没有穿越在一个体型肥胖的大妈或者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身上,不然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是要回到北境去的!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少觉,人类的脚力真的好慢好慢,肚子都已经饿到不饿……想她活了几百年的神鸟如今除了对周围温度无感,其余习性竟与人类已无区别,会疲倦,会饥饿,还有了人类的小心思……
轿子的颠簸让苏灵婵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她又听到了铁蹄践踏土地的声音,战马嘶鸣……她听到女人的哀嚎:“吾辈永存于世……”声音凄厉而绝望。
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惊醒,一身的冷汗。
她眼前模糊,摸了摸脸颊,有湿漉漉的东西一直流到脖颈,这是眼泪,她流泪了……在梦里,她能够深切的体会到那些悲惨凄厉的声音,如同她就是那个梦中之人……清醒之后,胸中抑郁愁闷,像是积聚了巨大的悲伤无处可以宣泄,只能化作眼泪一涌而出。
同样的梦境,亦或是幻境反反复复出现了无数次,终于在到达宫门前她彻底清醒之后结束了。
苏灵婵在玄清玄玉的搀扶下跳下轿子,偌大的宫门和城墙让她惊得说不出话,当初在幽虞时虽说也有皇宫,只看宫门的话却远不及星月的皇宫如此宏伟。
楚代云也在婢女瑾儿的搀扶下下了轿子,远处城墙下走来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是个书生模样,长得眉清目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中握一把折扇。
翩翩少年恭谨有礼的向楚代云行了礼,“有劳世子妃亲自来了!”
楚代云轻轻点头:“那就麻烦您了!”回头对苏灵婵说:“这是太子殿下身边儿的人,你就跟随他入宫吧!我这会儿便回府了,赶着天黑前就回去了。”
苏灵婵点点头,“有劳世子妃了!一路小心!”
随后目送了楚代云,直至她的车队再也看不见。
奇怪的是,白衣少年并未带她从宫门正门进去,而是转了很大一个圈走了侧门,一路上竟什么人也没看见,只是一路左拐右拐,绕的三人都要晕了头,才终于停在了一个名叫“梨清苑”的别致庭院前。
“这就是姑娘今后住的地方。”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梨清苑是太子殿下的私人园林,这间庭院因为当时被圈入了园林范围,所以便也叫梨清苑了。”
一路走来,因为都覆了雪,这附近风景如何虽看不出来,却大致也能感觉到花草树木十分之多,这庭院中也栽种了不少的梨树,虽面积不大,却给人感觉十分温馨,即使是冬日里万物干枯,也似乎总能闻到一股梨花的清香。
白衣少年带着三人走进正中的房间,一股梨花的清新淡然的香味扑面而来,屋内摆放整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装饰摆件和书籍,面积比在外面看起来确实是大了不少。
“所有生活用品都已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备好,若您发现有缺漏及时叫人来报我就好!一路舟车劳顿,您先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呃……”苏灵婵一个字都还未说出口,白衣少年便只留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人说走就走,竟也不告知一下太子的消息!于今把她们主仆三人就这么扔在这里,怎么说也有些不妥吧!
不着急,不着急,好歹是活了几千年的人,哦不,好歹是活了几千年的鸟,怎么能这点性子都耐不住呢!说来也奇怪,自己从来都不算急躁的,可一碰上关于太子的事,就莫名的心慌烦躁,似乎是急不可耐的想要见到这个人似的,要是说来她和太子可是从来未见过的,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意识还存在?这些残留的,或者说是被压制的意识还是会在悄悄的影响着她,“她”的爱,“她”曾经的记忆,似乎都在一点一点侵蚀着现在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