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森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当·罗斯比特。“你是说你认识热爱工作的人?年轻的女士?”
“是的,您听我说。”亚当用平淡的语气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个平时很健康的女士——惊人的能干。习惯了体力活和照顾人的工作。是个在现在这个时代不多见的人。可以说是个投错了胎的淑女。还有一个问题,她养了两只猫,一只老的一只小的。”说着,亚当突然笑了。“现在两只猫放在我家里。因为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她过几天就要出院了,可是却没有可去的地方。”
“可怜的人。我和彼得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的话,就试用一段时间。试用期是一个礼拜。她带着猫过来也没关系。住处就和贝蒂佛太太共用南面的房子吧。不过你要和她说明,这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但是也不是任人呼来唤去的工作。工作也不是说在体力上多辛苦,主要是要办事利索、眼明手快。”
“谢谢您。只要有份工作,有个可以遮蔽风雨的住处,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样的话就万事无忧了。亚当和汉森夫人说好一个礼拜后带汉莉艾娜来,然后兴冲冲地回家了。必须要确定一下汉莉艾娜出院的时间。如果她一周内就可以出院了的话,就须要给她找一个暂时的住处。好麻烦。不过这对汉莉艾娜来说是最后的障碍了。在这之后,她的生活就会稳定下来。我也会自然地忘记她吧?
四天后,亚当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那天汉莉艾娜被通知可以出院了。听护士长说医院办公室的事务长找她过去,突然一种莫名的不安向她袭来。可是,护士长人很忙。所以汉莉艾娜什么都没问就去了事务长办公室。
事务长面带难色。“库帕小姐,听说你要辞职。这是没结给你的工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出具推荐书。”
“辞职?”汉莉艾娜吸了一口冷气,压抑着有些颤抖的声音。“我怎么不知道?”
事务长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可能是什么地方沟通出现问题了吧。领班告诉我,卡特夫人说你的家人希望你能回家。可能你身体状况不好,所以大家没有通知你吧。你有地方去吗?你是要回家吗?”
汉莉艾娜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事务长,脸上浮现出微笑。“是的,我回家。谢谢您的关照。”
她回到病房,找到护士长。“我可以走了吗?家人都希望我能够今天回去。我会打出租车走的。”
护士长表情疑惑。“你本应该明天出院的。不过实际上,我们这里确实需要床位。你真的没事吗?你家里有人吗?”
汉莉艾娜想起了格雷格太太。格雷格太太就是那个“家人”。“是的,有人在。现在回去正好可以赶上和他们一起喝茶。”
护士长想到一家团圆围坐在茶桌边的情景,答应了。汉莉艾娜一刻都不想耽搁。和其他的患者匆匆道别,和护士长到了谢,离开了医院。虽然钱包里装着两个礼拜的薪水,可是她却没打算真的去坐出租车。她走到公交车站,排着队。
这时,顺利地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亚当·罗斯比特突然想起明天汉莉艾娜就要出院了。自己得去找她,带她去秘书已经找好的旅馆。他希望这样的事早些结束。他打算汉莉艾娜在那住两天,他就可以去接她,带她去汉森庄园了。
有份新的工作在等着汉莉艾娜、格雷格太太已经把她的屋子租给了别人、卡特夫人已经辞退了她。这些事应该提前当面告诉她的,可是亚当却忙了一整天。而且他觉得,这些话比起电话留言和写信还是当面告诉她会更好。
亚当来到护士长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写报告。
“我能见见库帕小姐吗?我有话要跟她说。”
“汉莉艾娜吗?她的话,一个小时之前已经出院了啊。她说要乘出租车回去。还说家里有人在等她。”
亚当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那太遗憾了。算了,没关系。是我的错,不应该这个时候才来。”
“难道不应该让她出院吗?我通知了您的办公室啊。主要是因为现在很需要她的床位。”
“完全没有问题。”亚当礼貌地打过招呼,隐藏着自己急迫的心情,从容地离开了。
汉莉艾娜一定是去了格雷格太太家。只能希望她还没到那里。亚当边想边上了车。
汉莉艾娜站在门口,听着格雷格太太说话。格雷格太太声音尖锐好像在吵架一样地滔滔不绝,其实是在掩饰着自己的理亏。亚当立即打断了房东激烈的言语。“汉莉艾娜,你还在这儿太好了。让你遭受这样的对待很抱歉……”
汉莉艾娜忽地转过身,看着亚当。“那你想让我遭受什么?哪怕是谁能告诉我一下也好啊?”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感情。
“你听我解释。”
“没有必要。被无故辞退、房子也被租给了别人、家具和两只猫也都不见了,你怎么解释?”
虽然声音平静,可是汉莉艾娜几乎要哭了出来。亚当再次用眼睛警告着又要大声吵嚷的格雷格太太,抓住汉莉艾娜的手腕,不管她同不同意就把她塞进了车里。
“你想干什么?马上把车打开。我要下车。”
“我不能在这儿放下你。在我解释时,请你老老实实地坐着。”
“请你道歉。你应该知道……。我……我……”汉莉艾娜支支吾吾抽泣着。
“啊,当然。我什么都知道。在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的时候,你痛快地哭出来吧。我不找借口。就算再忙,我也应该找时间去见你,跟你把事情说清楚的。真的很抱歉。我有很多事要对你说。我们找个地方一边吃一边谈吧。”亚当快速侧头看了一眼汉莉艾娜。“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不过我可是饿得够呛。”
汉莉艾娜吸了吸鼻子。“我也是。不过我得找个住处。”
“住处已经给你找好了。这我也会跟你说,你不要说话。”
他把车发动。没有了听众的格雷格太太依然在那里嚷着,“我的行李箱!”
“明天我会拿回来的。等今天她拿出自己的东西。”两个人来到了一条繁华街道上的小餐馆。亚当问过汉莉艾娜后,帮拿不定主意的她点了东西。
“我会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的,在我把话说完之前,不要提问,好吗?”他说。
亚当就从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开始说起。
“狄更斯和奥利在我家保姆的关照下生活得很愉快。不,什么都不要说。我本想拜托卡特夫人给你一份全职的正式工作,但失败了。我不知道居然没有人将你被解雇的事告诉你。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会想办法通知你的。我也去了格雷格太太家,知道了她已经把你的屋子租给了别人。听她说家具被挪到了地下室。”
大大的茶壶放到了汉莉艾娜面前,亚当停了停。虽然茶壶里的热茶那么吸引人,可是汉莉艾娜仍没有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如果你听我的,我有份好的工作要介绍给你。住在萨科斯泰德的朋友正在找手下干活的人。确切地说是想找一个女版的‘星期五’。他的庄园在乡下,每个礼拜有五天会对公众开放。虽然你可能得做很多事情,可是我的朋友很热情,工作环境也很好。而且还答应说可以养猫,不过住处是和一位叫贝蒂佛太太的人同住。虽然给的薪水不多,可是却提供食宿。”汉莉艾娜倒了两人份那么多的茶。盛着培根鸡蛋、烘焙青豆还有烤得松脆的面包的盘子被放在了她的面前。
“嗯……”汉莉艾娜有些吞吞吐吐,喝了一口茶。“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您。一直觉得您为了摆脱我总是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但是,事情却并非如此。我那么误解您,您却一直都对我那么好。虽然没有任何必要,您却善待一个像我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亚当急忙说道。“感谢之类的不必在意。我没有多少时间。我的秘书在对面给你找了一个住处。不过,拜托了,千万不要再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到处乱跑了。两天后的傍晚我会去接你,请你提前做好和我出发的准备。虽然有一个礼拜的试用期,但是如果觉得工作适合你的话,你可以一直在那里做下去。你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吗?”
汉莉艾娜优雅地把青豆放在叉子上,送到嘴里。等嘴里的东西吃完后才开口。“我本不打算失礼,但是如果您这样对患者说话的话,患者会跑光的。我没有“像样”的衣服。我身上穿的就是我最好的衣服了。其他的都在格雷格太太家的行李箱里。”
亚当很高兴汉莉艾娜恢复了精神,但是却没说出来。“明天你最好去买些最起码需要的东西。你身上有多少钱?”
“我数数看”汉莉艾娜把身上的钱数了一下。“四十五加四十五是九十。钱包里还有四英镑六十便士和一些零钱。也就是一共九十四英镑六十便士。这是我两个礼拜的薪水和上个礼拜的结余。”说完,又高声补充。“我的果酱瓶子怎么样了?那里还有我做清洁工攒的薪水和零钱……”
“清洁工的工作大约能赚多少?”
“一个礼拜二十五英镑。我得回到格雷格太太那儿问问瓶子的事,要是没了的话就糟了。”
亚当很好地掩饰着自己想法。“啊,当然。明天我给你去取行李箱时,顺便会把瓶子拿回来。啊,你边吃边听我说。你可以在衣服上花费大约七十英镑左右。剩下的可以留着存起来以防万一,你要去的地方基本花不上什么钱,你还可以把钱攒下。”
他接着说。“我会从格雷格太太那里把钱取回来。还有就是,托她把家具卖了吧?现在,你也不需要什么家具,如果你不说一下的话,她一定会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它们处理掉的吧。”
“那就这么办?但是,我可能以后还会用得到呢。”
一想到那种情形,忽然让人有些害怕。亚当压抑着自己微颤的身体,“已经被挪到了地下室,你觉得那些东西在那里能挺多久呢?还是干脆处理掉为好,汉莉艾娜。”
汉莉艾娜微笑了。她的笑容很美。整张脸都明艳动人起来。“是,好的。就这么办。不过我花掉七十英镑真的没问题吗?”
亚当在和认识的女士出外用餐时,常常花掉两倍的钱。所以他向她保证,绝对没问题。
“您还要茶吗?”汉莉艾娜说。虽然亚当已经不想再要了,但是想可能她还想喝,便送出了杯子。亚当看起来很享受地喝完茶,说差不多该走了。
亚当让秘书帮忙找的住处在医院旁边。旅馆所在的大街虽然很静寂,却不如周边的大街那样破落。旅馆的主人是一位看起来有些保守严肃的女士,对住客很挑剔。
亚当与迎出来的旅馆主人打了下招呼,对汉莉艾娜道晚安。“别忘了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下次我再来时,就是来接你了,所以一定要收拾好该拿的东西。”
“狄更斯和奥利呢?你会把它们也一起带来吗?”
“我的家和你的雇主汉森女士的家离得不远。路过的时候再回家把它们带上就行了。”
汉莉艾娜伸出戴着有些皱皱巴巴的手套的手。“您人真好,谢谢。还有,晚餐很好吃。”
亚当看着汉莉艾娜。觉得她眼睛很美。“不客气”,他用有些冷淡的口吻回答道。
汉莉艾娜对那口吻有些抵触。觉得简直听起来就像是医生在和患者说话一样,不过这正是亚当所期待的。
第二天早上,汉莉艾娜在干净明亮的旅馆里醒来。她决定在和旅馆的住客们一起用过早餐后去购物。麦片粥、煮鸡蛋、黄油面包,健康营养的早餐让肚子得到了最大的满足。美味的食物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那让汉莉艾娜对前途充满了希望,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狄更斯和奥利,她雀跃不已。
汉莉艾娜披上风衣,没有帽子便围上头巾,拿上那七十英镑出了旅馆。如果能够在牛津大街的百货大楼里花这七十英镑的话,一定心情不错吧。但是,在那样的店铺里,这点钱就像春天的薄雪一样转眼就没了。所以她去了当地的服装大市场。
不慌不忙地货比三家后,她先买了一双看起来很有品位的系带皮鞋。当然不是真皮的,但是看起来很像。接着,汉莉艾娜决定去买些适合新工作的衣服。
现在自己身上穿的已经是牛津救济委员会的商店里能买到的最好的衣服了,但是已经旧了。她找到了一件黑灰格子的短裙,又挑了一件能够搭配它的灰色毛衣和一件蓝绿两色的毛衣。然后又出发去了牛津救济委员会的商店。
在救济委员会的商店里找到了一件拼布夹克。因为夹克很便宜,还用剩下的钱买了些漂亮的内衣和两件睡衣。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奢华,但是穿起来一定会很暖和。毕竟冬天还没过去。
这样购物就算结束了。汉莉艾娜进了一家很小的咖啡店,点了咖啡和三明治。购物过后,她坐在暖气很足的店里慢慢地享受着简单的下午茶。因为已经没有钱可花了,汉莉艾娜决定回旅馆。
旅馆里准备了茶和黄油面包。茶又热又醇香,黄油面包更是让人满足。她回到自己房间,查看了一遍买回来的衣服。要是有钱的话,就可以买些丝绸的内衣和流行的衣服了,可是现在只能这样了。今天买的衣服都是一些适合以后工作时穿的。如果工作顺利,以后可以一直干下去的话,攒些钱,再慢慢买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吧。
汉莉艾娜把买回来的衣服全部试穿了一遍。她翘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夹克很合身哪。这样的衣服,谁也不会认为是从救济委员会的店里买的了吧。
第二天来接汉莉艾娜的亚当一见到她就看出那些衣服的来处了。但是,他却是个很会替他人着想的人。他称赞汉莉艾娜说,衣服很漂亮,又和旅馆的主人交谈了几句,便拎着汉莉艾娜的箱子和她一起上了车。
外面又暗又冷,车里却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真皮味道。亚当一边坐在驾驶席一边说。“我去见了格雷格太太。她说要花二十英镑买下你的那些家当,我就替你答应她了。没问题吧?”汉莉艾娜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道。“格雷格太太让我问候你。果酱瓶子就在行李箱里。我们一起数了一下,里面有三十一英镑六十四便士。”
汉莉艾娜在脑中计算了一下。“这样的话,我就有超出七十六英镑的钱了”,她仿佛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是啊。而且这个周末你就可以领到薪水了。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吗?如果还有要买的东西,我可以停车。”
“不,新工作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谢谢您。”
“那我们出发吧?”
“好的,谢谢。希望没给您添麻烦。”
“一点儿都不麻烦。只是回家的时候顺便把你和猫儿们捎过去,一点问题也没有。”听到亚当这么说,汉莉艾娜满足地松了口气。而实际上,格雷格太太把家具买下的事其实是他说了个谎。但一个小小的谎言应该会被原谅吧?亚当想。
“那些东西,我都已经扔啦!”格雷湖夫人其实是这样说的。“全都是些破烂,所以找了些人帮我扔了。”
如果不是亚当态度坚决,格雷格太太恐怕连果酱瓶子也不愿意交出来吧。亚当背着汉莉艾娜自己掏腰包拿出了二十英镑。虽然数额不大可是对于现在的汉莉艾娜来说,却有如雪中送炭。
为了让汉莉艾娜能够放松下来,亚当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聊着。她虽然很有礼貌地应答着,但是明显看出她还是有些紧张。他说着马上要去的庄园和住在那里的人以及来那里参观的游客们的趣事。“如果你习惯了那里的工作,可能会让你来做导游呢。你喜欢老建筑吗?”
“是的,喜欢。但是并不是很了解。当然我知道一些教堂和博物馆。但是住在那样的大宅邸里的朋友却一个都没有。”
现在,车开过了主干道,进入乡下的窄路。不久就看到了村子。亚当开车驶过村子里的大街,钻过大门,在家的正面将车停下。
汉莉艾娜从车里向外望着。“是这里吗?好漂亮的房子。简直像是童话里的建筑一样。”
亚当打开车门,将手伸给正下车的她。“啊,对,这就是我家。进去把狄更斯和奥利带出来吧。”
沃特逊从开着的门里冲出来,迎接着两个人。“好可爱!我没有养过狗。狄更斯和奥利在这里,它也不介意吗?”
亚当在她前面进了门。“沃特逊扮演着猫爸爸的角色。它们可能在厨房吧。去看看它们吧。”
帕奇夫人出现在大厅。亚当停下脚步和她打完招呼,引见了两人。“汉莉艾娜,这是帕奇夫人。她在家里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帕奇夫人,这位是汉莉艾娜。她是来接两只猫的。”
汉莉艾娜伸出一只手,帕奇夫人急忙紧紧握住,微笑着说道,“要是猫儿们不在了,我一定会想它们的。它们很乖,从没给我找过麻烦。”
“那我就放心了。我替它们谢谢您。帕奇夫人。”
“咖啡煮好了,先生。我这就端到起居室。”
“啊,太好了。把夹克脱下来吧,汉莉艾娜。”汉莉艾娜脱掉了夹克,让他得以一见穿着朴素短裙和毛衣的她。但他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想法。装作丝毫不在意汉莉艾娜的穿着,表现出充满善意和一副淡然的表情。
看着如此表现的亚当,汉莉艾娜也对自己有了自信。这个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在意穿着的人啊。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表象的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在安乐椅上坐了下来。
狄更斯和奥利跟在端着托盘的帕奇夫人身后走进来。
汉莉艾娜从椅子上站起,跪了下来。她抚摸着狄更斯,又把奥利抱在腋下。“啊,好胖啊,看起来也很健康呢。”她抬起头看着亚当,站了起来。“您和帕奇夫人的好心,真的让我感激不尽。”
“这些事不用放在心上。帕奇夫人和猫儿们相处的时间比我多得多。比起这些,坐下来喝杯咖啡怎么样?”亚当看着正在倒咖啡的帕奇夫人,很自然地接着往下说道。“我家里有两个猫用的篮子,奥利还很小,所以一个应该就够用了吧。你在和汉森夫人见面的时候,最好先把猫留在车上。等面试完事后,我会把它们带到你的住处的。”
“好的,就拜托您了。”这个人巴不得马上就把我推出去。但是,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汉莉艾娜这样想着,拒绝了帕奇夫人要拿给她的三明治,果断地说自己随时可以出发了。
两个人立即动身。亚当把汉莉艾娜和小猫在车上安顿好。这样的话,汉莉艾娜的生活便稳定下来,我也可以回去过我平静的生活了。亚当心想,觉得如释负重。这些天,汉莉艾娜占据他心里的比重越来越大。这让他有些吃惊。也许是因为自己觉得不应该对她撒手不管吧。但是,这样的想法太傻了。汉莉艾娜是没有依靠任何人活到现在的。哪怕是这次,就算没有我,她也一定能够度过难关的吧。
车开到了汉森庄园,管家在门口笑脸相迎。亚当等在起居室,汉莉艾娜一个人去见汉森夫人。
汉莉艾娜挺起腰板,昂着头,跟在管家身后。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但是一看到汉森夫人和蔼的表情,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甚至觉得有些眩晕。
“请坐,库帕小姐。我们谈一谈,然后让亚当送你去住处。亚当一直在称赞您,所以我觉得自己对你好像已经很了解了。听说您前段时间病了,真为你感到难过。现在能工作了吗?”
看到汉莉艾娜点了点头,汉森夫人便把工作的内容、时间、休息日、薪水等等的工作条件跟她说明了一下。“每个星期的薪水是五十英镑。从大约五十三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来看并不算高。但是我们会好好地关照你,也会平等地对待你的。”
“谢谢您给我工作的机会,汉森夫人。我对薪水和工作时间都很满意。而且您让我养猫已经让我很感激了。”
这时门开了,彼得先生走了进来。汉莉艾娜立即站了起来。他是一个身材短粗的中年男人,精神的圆脸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很深刻的印象。“刚刚和亚当聊了聊。这位就是库帕小姐吧?您的名字是?”
“汉莉艾娜。”
“那今后就叫你汉莉艾娜吧。请为我家工作吧。人手多一些我们也能轻松些。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就请问我太太。那明天见。”
在丈夫出去后,汉森夫人说道。“彼得为这个庄园做了很多。因为这是他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方。啊,我不留你了。你肯定想吃完饭然后上床休息了吧?”汉森夫人拽了一下壁炉旁的摇铃,叫来管家。“菲泽兹,请带汉莉艾娜去亚当·罗斯比特先生那儿。再告诉他回家之前过来一趟。”
过了一会儿,汉莉艾娜就和亚当·罗斯比特去往住处的小房子了。小房子位于第二条私家道路的尽头。那是个在巨大的铁质大门旁,一个如画的小房子。亚当从车上下来,扶汉莉艾娜下车,又从车上将装着小猫的篮子拿了下来,这时小房子的门开了。亚当将手放在汉莉艾娜的后背,和她一起向前走着。汉莉艾娜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贝蒂佛太太夫人就站在门口。看到这个和自己想象大相径庭的女士,瞬间,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身材矮胖的乡下妇女,也许还系着围裙。因为要将自己的住处和别人分享而气呼呼的。而贝蒂佛太太夫人的出现把汉莉艾娜的这些想像全部推翻了。她人高高瘦瘦的,长着一张锥形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穿着也无可挑剔。但是最让汉莉艾娜高兴的是她那尤其温柔的声音。
“汉莉艾娜·库帕小姐,能有人来陪我作伴真是太好啦。快,请进。您也请进来,亚当·罗斯·比特先生。你带着猫儿来了是吧?肚子饿了吧?”贝蒂佛太太走在两个人前面,穿过小小的门厅,进到起居室。小小的起居室里被家具挤得满满的。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灯罩也非常漂亮。
“到了您喝茶的时间了吧?”贝蒂佛太太问亚当。当亚当说要回去了的时候,她点了点头“是啊。那就不留您了。”
“我去把汉莉艾娜的行李箱拿来。”亚当把行李箱放在门厅,转向汉莉艾娜。“在这里你一定会过得很愉快的。我期待着大家对你的称赞。”
汉莉艾娜伸出一只手,平静地说。“我会努力的。真的很感谢您。再见。罗斯·比特先生。”
亚当用大手紧紧地握住汉莉艾娜的手。汉莉艾娜真想就这样永远地不撒手,可是又马上打消了这种不着边际的念头。亚当和贝蒂佛太太道过别,向汽车跑去,汉莉艾娜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难以取代的珍贵的东西。
贝蒂佛太太敏锐地注意到了汉莉艾娜若有所失的表情。“我带你去房间吧。把夹克脱下来。等一下我们一边吃完饭,我一边跟你讲一下一天的工作。”
汉莉艾娜跟着贝蒂佛太太从有些狭窄的楼梯上去,来到了一个按照屋顶形状设计的房间。用来采光的窗户从屋顶垂直地探了出去。虽然墙壁是倾斜的,但是壁纸却很漂亮。放在墙边的小床上,铺着厚厚的拼布床单。另一面墙摆着一个带镜子的小五斗橱、一把椅子、和一个床头柜,还钉着许多挂钩。
“好漂亮的房间啊。”汉莉艾娜说。和自己以前住的顶楼的小公寓比起来,这个精致的小房间看起来简直像天堂一样。
贝蒂佛太太看起来很高兴。
“太好了。我们下去用晚餐吧。你饿了吧?”
晚餐是蒸锅料理。还有沾了奶油的烤苹果作为甜点。汉莉艾娜把上来的晚餐全部吃光,帮忙洗起餐具。然后在起居室里和贝蒂佛太太面对面坐下,把猫儿们放到膝盖上。
贝蒂佛太太大致说明了一下汉莉艾娜的工作内容。“你的工作有很多。你不会针线活儿吧?”
“啊,虽然不会缝衣服,但是缝补床单和钉补床裙之类的没有问题。”
“你说你会缝床裙?你的话听起来怎么像维多利亚时代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
“差不多。因为我六岁的时候就被送进福利院,在那儿一直呆到二十一岁。我呆在那儿的时间比其他人要久,教小孩儿们学习之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负责缝补浆洗的保姆迪尔太太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好了,早些睡吧。你有手表吗?没有是吧?那我明天六点半叫你起床吧。”
汉莉艾娜跟贝蒂佛太太道了晚安,将猫儿们放到厨房的箱子里。她回到自己房间,不一会又走下楼来洗澡。
贝蒂佛太太还坐在壁炉旁。虽然没有特意去看汉莉艾娜,可是她仍旧敏锐地看到她在睡衣外居然穿着夹克。她在心里轻声说道,看来这个孩子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哪怕是赚的钱只够买一套家居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