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行,送别湛哥,关上门,九儿舒服地躺在小小的卧榻之上,重重地吐口气。
如果她此时照照镜子,会发现她的小脸泛红,还浮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明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样子,偏偏装的这么正义禀然。只是因为她不放心湛哥,对自己没有自信?说好的潇洒活这一辈子呢。甚至有这么一瞬间,九儿真的动心了,管它春夏秋冬,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可是仅有的理智,又将她拉回现实。
忙了一天确实累了,明天还要对付一群精明的女子,洗洗睡吧。
九儿翻来覆去,终于进入了梦乡。至于湛哥是不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九儿就不得而知了。
次日,九儿被窗外的鸟啼吵闹声叫醒,她轻巧地翻身下床,洗漱更衣。
收拾一新后,掌柜和伙计也陆续到了,伙计还贴心地给她带了早餐。
“壮壮,你真是有心了,等姐姐赚了大钱,就多赏给你银子,助你攒够娶媳妇的钱。”九儿一边吃着香喷喷的油条一边戏谑道。
壮壮就是她店里的伙计,名字叫大壮,不过他本人长的瘦弱文静,与名字严重不符,九儿就喜欢叫他壮壮,觉得好听又好玩。
壮壮涨红了脸,低头忸怩不理她,眼睛却亮的放光。
九儿偷笑,这家伙十五岁了,可不就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城里的大户人家,为了寻一门能帮助家里更上一层楼的亲家,往往会把儿子娶亲的年纪拖到十八九岁,而乡下的人日子就这样过,柴米油盐,一眼能看到尽头那种,反正儿孙和祖辈一样为了嚼用忙活,不如早早娶妻生子了却人生大事。像壮壮这么大的男孩子,估计还单着的不多。
九儿猜想这个羞涩的孩子出来做工谋生计,说不定家里情况更加艰难。
果然,等壮壮去后院刷洗碗筷的功夫,九儿问宋姐,也就是店里的掌柜,宋姐告诉她,壮壮自幼无父无母,唯一相依为命的祖母年纪大了,他一个人要扛起祖母二人的负担,哪里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也是个苦命的人,那她每赚一笔,就多赏给他些铜板吧,反正她的银子来的太容易,她一个人揣了也觉得烫手。在九儿的唏嘘声中,第一个贵客上门了。
自然又是自称某家的小姐的,不知今日来的哪位会成为下一个冤大头。九儿一边幻想着还未到手的另外一千两,一边全神贯注与眼前的小姐客套。
这位小姐空手走了,九儿并不泄气,因为贵宾房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都要赶上昨日的阵仗了。
送走了两三位后,走进来的这位,让九儿眼前一亮。
不是这位小姐有多靓丽多姿,宫里的女子,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相貌都是玲珑剔透的,而是这位小姐看起来非常眼熟,不就是昨日那位李小姐嘛。
九儿心中窃喜,回头客好,证明这笔生意要成了,哎呀,这才开门没多久就把今天的画卖出去了,这一天她都要碌碌无为了呀。
“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九儿将一杯香气袅袅的热茶放到她面前说。
李姑娘苦笑一声算是招呼。今日她特意换了身行头,就怕惹人注目。
“李姑娘昨日回去的仓促,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胡湛皇子的画像。”九儿佯装不知情,素手往后一伸,作出欲拉开画像的架势。
李姑娘不开口,九儿是不会把它打开的。湛哥又不是秀女,凭什么任人揣摩。
李姑娘轻轻点头。
九儿的手巧妙一划,湛哥迷死人不偿命的花容呈现无遗。
不出所料,像李姑娘这样清冷不近男色的架势眼神还是似粘在画像上一般。
“这……这是哪个画师画的,我记得京城未有如此善于作人面像的画师。”李姑娘放缓呼吸,恢复了正经模样。
“是……”九儿刚想编个理由搪塞,忽的反应过来,李姑娘这是仍然在怀疑画像的真伪,嗯,如此貌美的男子,怀疑是画师杜撰出来的也不为过。
“凭空画出这样一副相貌,确实需要鬼斧神工的本领,”九儿稍一愣神后立马以无比真诚的语气道:“我无财无德,自然是没有资格结交那等人物的,我想宫里最顶尖的画师,也想象不出这样的好相貌。”
“不过,”九儿话锋一转:“李姑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您不妨仔细看看这画工,不过是一般画师的水准。”
李姑娘在九儿的邀请下凑近画像看了一眼,微红着脸点头:“正如姑娘所言,我家郡……我也是自幼学画的,凡是有师傅指点再肯下些功夫,差不多能达到这个水平。”
“姑娘好眼力,”九儿并不在乎对方贬低她的作画水平:“所以只要那位胡湛皇子近在眼前,您也能画出这样一幅画。”
李姑娘的额头有些出汗,如果画上的真人就在面前,她哪还有心思作画。
见李姑娘不说话,九儿只能再添一把力:“我看小姐还是需要回家考虑一下。”
“不,不需要了,”李姑娘恍若回过神:“我买!”
一直犹犹豫豫的,转眼就拍板,九儿甚是诧异。
李姑娘有苦难言,一大早郡主就将她痛骂了一顿,郡主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还历历在目。
“没用的贱婢,连宫里那个小小的嫔位之女都能将画作买走,你还排到她前面,就这样把机会让给了别人。”郡主一早得到的消息,把怒火全撒到她的头上。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奴婢觉得无凭无据,并不能确定这画像就是胡湛皇子的,奴婢是怕白白浪费了这一千两银子。”
“银子,还是银子,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郡主随手拿过一只木头盒子朝她扔来,她明知道厚重的盒子砸在身上会吃痛,还是一动不敢动,任凭盒子砸到肩膀上。盒子跌落在地,里面的东珠滚落一地,大大小小的二十多颗,都是硕大透亮的,论价值,足够一千两了,是从王爷年前去东海带来的一大斛中特意挑选的最好的。
她顿时豁然开朗,银子白白花了又如何,郡主是王爷最宠爱的嫡女,府里但凡有了好东西,哪次不是郡主挑剩了才轮到别人,郡主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
于是她赶紧谢罪请求再来买画像将功抵过。
“那位嫔位生的公主得到画像后看了一个晚上,画像不会是假。”郡主在宫里也是有些眼线的:“你快去快回,再空手而归,就从三等婢女做起吧。”
她好不容易熬到一等婢女,想到三等婢女苦累的生活,不寒而栗。
这幅画,她必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