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
月黑风高夜,风声都在暗流涌动。偶尔传来的狗吠,都让人草木皆兵。已经到了亥时,宁儒若背负着手,在大堂来回踱步。平静的面色下,藏着波澜起伏的心。
已是亥时,李房。。。。。被宁儒轼带走,铁定是留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收尸,尽力完整地交付于他母亲,也不枉君臣一场。
一阵急促的带着铁器“哐林”的声音传来,宁儒若紧张地走上前去。
阿大右膝跪下,双手于额前行礼,动作利索,像杀伐果断的军人一样,面露不忍,郑重道:“属下!把李大人带回来了!”说罢便干脆扭过头去。
阿三和阿四抬上一个担架,一层白布盖住了底下人的狼狈。
阿三和阿四放下担架,就跪在担架两边,双手握紧剑柄,面露激愤。
宁儒若心里已经明了。
知道李房不能活着,但看到阿大他们的悲愤,想必李开去的一定很难受。宁儒若一贯隐忍的性子,竟也咬紧了腮帮,左手紧紧握拳,锤了一下方桌,发出“砰”的沉闷响声,迟疑着走到担架前,右手微微掀开一头的白布。
李开脸色很平静,若不是已经便乌的嘴唇和冰冷的躯体,看不出已经死了。
“他怎么走的?”宁儒若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
“回禀王爷!他~是喝了鹤顶红中毒死亡。”阿大迟疑道。
“宁儒轼怎会这么痛快让我的人死去?”宁儒若肯定的问道。
“是,是的。李大人,被去了根,身上有被踢打的痕迹,还被灌了和风散。”阿大渐渐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隐忍,咬牙切齿道。
李大人跟了王爷十年,但一直暗中联系。自己和兄弟们,在外行事,做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
每次负伤回来,都是深夜潜进李大人的医馆,把他房门一踹,李大人就会懒懒散散打折哈欠,衣衫不整得开门把他们拖进去。一边嫌弃地骂:“糙汉子,搞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让老自几宿又不能好好睡觉!死没良心!”一边迅速地剪开衣服,用药给他们清理伤口。
渐渐地,兄弟们没有任务的晚上,也都爱往李大人的医馆去,死皮赖脸地调侃躺着的兄弟,或是看着李大人治病,顺手“拿”点救命药或者学点救命技巧。
突然上皇退位,都城风声鹤唳,派进宫打探的鸟儿,都没能平安的出来。最后李大人自请入宫,为贤王打探消息。
没想到,他回来了,但是这样的回来了。
李大人被御林军扔在城墙死人堆,等着夜深被统一清理到乱葬岗。
自己和兄弟在城门蹲守到半夜,看着赤条条鲜血淋漓的李大人,被抬上板车,一路跟随收拾人到乱葬岗,从腐肉生蛆的烂肉堆里,扒出那白花花的人。
“是谁去了他的根,谁灌的药和风散?想必是父皇给了他鹤顶红,给了个痛快。”宁儒若问道。
“属下这就去查!我要剁了他们喂狗!”阿三右手握住剑柄,欲起身去杀人,阿四伸手拉住了他。
“不急,这笔账我早晚会算!”宁儒若沙哑的说。
“把李房好好下葬,那之前让李氏看看她儿子最后一面。给李氏一笔足够的钱,把她送回祖籍养老。”宁儒若嘱咐道。
“阿二那边,让他快马加鞭,一定要保护好子笙。你们处理好李房,阿三也去衡城,和阿二联手。本王稳住了这边,就去见子笙~我的好弟弟”
提到慕子笙,宁儒若的心情稍微平稳了些。
上天待他不薄。生于皇家,见惯了尔虞我诈和阿谀奉承。五岁那年跟随父皇去衡城,一眼就被那个拿着《三国志》的身影吸引,一直看着他许久,他都不曾回头搭理。身为皇子,一直被人宠着,谁敢忽视,这个稍微比自己高点的平民竟然不来请安!
自己脾气自然也就上来了,冲上去夺过他的书,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脏。突然自己就被捏住衣领,被提离地面,猛地一拳,自己眼前一黑,突然感到嘴里有颗硬硬的东西,还有股浓郁的血腥传来。
意识到身为皇子的自己被刁民打了?宁儒若二话不说凌空用脚提过去,自己也因为被松开儿滚在地上,随即起身又跟那个人儿扭打在一起。小儿打架,什么手段都用的上:咬,抓,扯。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来人把他们分开!”一声怒吼传来,只见父皇冲上来,拉起慕子笙,一脸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慕子笙只回头冷冷看了眼自己,不说话。
父皇也跟随慕子笙的目光看向自己:“若儿?!你没事吧?快宣太医。”
奇怪的是,父皇并没有责罚慕子笙。区区平民伤了皇子,他竟然平安无事,反而太医随后去给他诊脉。
自己肿着脸,看着眼前的粥,正苦恼的时候,慕子笙冷着脸走进来。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书,我习惯性地就打你了。”慕子笙依旧拉着小脸,冷冷道。
“我,我看你不理我。。。。。。”宁儒若诺诺道。
不知道为什么,宁儒若觉得眼前的小哥哥很熟悉,眉眼像了母后,堂堂小霸王,难得这么乖巧。
“我看书的时候一般不会注意周围人。”慕子笙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这是奶妈给我做的木管,可以直接吸粥,不用张开嘴用勺子喝粥。”
慕子笙从背后拿出一根拇指宽,莲藕般长的木头物件,插进粥里,把碗递到宁儒若嘴边。
宁儒若低头吸了下,果然喝到了粥。
“好厉害!我喝到了。”
宁儒若一高兴就控制不住,裂开嘴:“嘶~”忘了自己还肿着脸。
随着大笑和咧嘴,那被打落的虎牙缺口露了出来。
“噗~哈哈哈啊哈”
看着宁儒若傻不拉及的缺牙的模样,像极了无牙老年,慕子笙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不许笑,我哈哈哈哈哈”凶着凶着,宁儒若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小小的人儿和好和亲近总是这么迅速。
那几天,宁儒若就成了慕子笙的小尾巴,慕子笙教他放风筝,带他溜去赌场,当然最主要就是嘲笑他的牙齿。
回到宁安后,身边再没有了那个敢打自己,嘲笑自己,带自己去赌场的人。所以便一直书信联系,把不便与人说的心思,都写给那个小哥哥。
没想到!那个知己,唯一的至交,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上天果然待自己不薄。
李房拼死带回来的消息,就是父皇告诉他,慕子笙与自己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而父皇则是为了保住慕子笙,退位拖住宁儒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