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沈小姐求见。”推开书房门,风栾从外面走进来,便看到正对着窗而立的修长身影。
听到声音,宁清秋转过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在问:哪个沈小姐?
“呃……沈相之女沈漾儿小姐求见。”风栾解释道。
“不见。”宁清秋再度转过身,拒绝的果断又干脆。
“可是……依属下看,沈小姐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沈相的五十大寿。或许是为了送寿帖,主子还是见一见的好。”
……
王府后花园内。
一袭粉色纱裙的少女脸上挂着羞涩温柔的笑意,还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与她并步而行的男子。
“沈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宁清秋平静温和的问。
“我……家父两日后会在家中举办寿礼,到时还望王爷莅临……”沈漾儿从袖间拿出一张请帖递给宁清秋道。
宁清秋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接着就是长达很久的沉默,直到两人行至花园中央的凉亭中,沈漾儿眼前一亮,只见那凉亭周围被百花环绕,个个花团锦簇,好一副盛开的景象,她的目光被其中一种红色妖艳独特的花吸引。
“这花好漂亮呀!只是……漾儿从未见过。”沈漾儿走过去,半弯身子用鼻尖轻轻嗅了嗅,一种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王爷,不知这是什么花啊?”她自幼喜爱花草,见识过的花草不说上千也有上百,只是这花却见所未见。别说是丞相府,就是皇宫恐怕也找不出一株,所以不免有些好奇。
宁清秋背手而立,目光在那朵花上停留了很久,而后淡淡回道:“玫瑰。”
“玫瑰……”
沈漾儿轻轻念了一句,似要把它的名字记住,不知为何,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朵花,许是情不自禁,那如削葱根的指尖就要抚摸上去。
宁清秋见到这一幕,当下出声:“玫瑰有刺,沈小姐还是当心点好。”
沈漾儿缩回手,眉间有掩藏不住的喜悦,她笑弯了唇角:“多谢王爷关心。”
沈漾儿含羞带怯的神情,宁清秋岂有看不懂之理。他的眉目不经意间微蹙,眼神淡淡的扫在沈漾儿身上,“沈小姐若无要事,便请回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漾儿落在眉间的喜悦渐失,她抿着唇,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却倔强的不肯放弃。她抬起头注视着宁清秋,眸光坚定又认真:“那日,王爷为什么……不选我?”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一直在意的问题。
那日……自然指的是安桦宫选妃一事。
宁清秋避开沈漾儿灼热的目光,却不小心撞进远处遗世而独立的一抹白色身影。温疏晏不知是何时来的,她就那么站在园中,远远地注视着这边。
沈漾儿注意到宁清秋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温疏晏她是认识的,那日在安桦宫已经见识过了,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比温疏晏差在了哪里?
“论美貌,漾儿不敢说胜于温小姐,但论家世,漾儿不输给她。我只是想知道,王爷为什么选择的是温小姐?”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相府千金,而是一个坚持追求幸福的女子。
“这世上之事,多的是没有缘由。”宁清秋一如既往地清冷神色,“本王与沈小姐,没有缘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囊括了所有。
缘分……
沈漾儿轻轻摇头,执着于辩解道:“不,漾儿与王爷是有缘分的……从漾儿第一次见到王爷起,就已经情根深种。漾儿不在乎王妃之位,我只是想陪在王爷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也甘之如饴……”
“沈小姐是相府千金,可知刚刚一番话代表着什么?”宁清秋轻笑一声,“若是被沈相知道,大概是免不了心寒。”
“我不在乎!”沈漾儿急切的表达着态度。
宁清秋侧目凝视她,眼神平静润和,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些话,本王权当没有听到过。日后,沈小姐也不要再提起!”
沈漾儿站在原地,她虽然极力的控制着泪水,可三番两次的被宁清秋拒绝,还是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那温疏晏呢?王爷难道与她就有缘分吗?”沈漾儿带着最后一丝倔强,不死心的问道。
远处那抹白色身影像是定格了一般,他们隔着一个模糊的距离两两相望,似心有灵犀,又同时移开目光。
“若无缘分,她又怎会是允清王妃!”
这句话,宁清秋虽说的坚定,可眸中却是一片迷茫。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温疏晏?
明明此前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秋风起,满园清香。凉风打在一袭薄裙的沈漾儿身上,她下意识缩起脖子,不知是冷了身子还是凉了心?
“秋风萧瑟,沈小姐还是早些回吧。”宁清秋转过身,故意不去看沈漾儿梨花带雨的脸庞,心底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他终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所有的冷淡不过是为了断了她不该有的心思。
有时候,不给人希望也是为了不让人陷入绝望。
沈漾儿仰起被风吹红的脸,带着倔强又让人心疼的笑,她伏了伏身子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个单薄瘦小的背影。
宁清秋留在原地,没去看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却盯着那株玫瑰失了神。
“王爷。”一句轻柔的声音响起。
宁清秋挽起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本王还以为,王妃……不打算过来的。”
他挑起眉头,浓浓的深渊锁定着眼前一尘不染的女子,“看着别的女子和自己的丈夫相谈甚欢还能无动于衷的,唯王妃仅有。”
温疏晏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久以来,很不和平的一次说话。她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那封信……
回想起刚才从远处看到的场景,连她都会觉得般配的像一幅画作。此刻也不知怎么了,有些话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王爷若是喜欢沈姑娘,可以纳她为侧妃……只要沈姑娘愿意,疏晏没有任何异议。”
侧妃?
温疏晏只觉得周身寒意甚浓,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宁清秋桎梏住了手臂,随后耳畔响起薄凉至极的声音:“让沈小姐做侧妃,岂不是委屈了她?王妃要是真这么想,倒不如干脆……退位让贤!?”
他的语气眼神是温疏晏从未见到过的寒冷。
那种冷好像能冷到心里,冻的她呼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当宁清秋真的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
温疏晏忍着心中的不适,佯装无事地逞强道:“好啊!只要王爷需要。王妃之位,疏晏当双手奉上……”她笑着挣开被宁清秋禁锢住的手臂,一直退后了好几步。
却不知道她的笑刺痛了一个人的双眸。
“温疏晏,”宁清秋冷冷问她,“你知道这世间,最难求的是什么吗?”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以她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答案,只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宁清秋的意思。
宁清秋见她不吭声,嘴角扬起自嘲:“本王以真心待你,却不过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你嫁给本王,无非是想借本王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宁清秋步步靠近她,“比如……平昭王。本王说的,可曾有半点错误?”
“王爷既然看了那封信,疏晏还能否认什么呢?”她闭上眼睛,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那封信,本王不屑去看!你与平昭王之间的种种,本王……亦不感兴趣!但有一句话奉告给你,在本王这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那封信,他确确实实没动。
所有一切,不过是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猜测罢了。
“王爷既然也怀疑一二,难道就真的打算无动于衷吗?他也是你的兄长,我不信王爷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她伸手拉住宁清秋的衣角,试图劝说。
“温疏晏,你以为你当真了解本王?”宁清秋回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当初你肯对本王坦诚心扉,而不是让本王在真相门口徘徊直到你无法隐瞒时,或许那时候,本王也许会倾尽所有帮你……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他曾给过她机会,只是她从未信任过他,哪怕一丝一毫。
想到此……他的眼睛不免染上风霜。
连带着后面的话语气都加重了几分,“本王不会去帮助一个从未信任过我的女人,温疏晏——你凭什么认为你会例外?”
当宁清秋淡漠的甩开袖间的拉扯,温疏晏头一次出现了慌乱。
这些时日,她从未见他真的生过气,更没想过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窒息。
“要怎么做,王爷才肯帮我?”
得不到宁清秋的帮助,她就永远不可能以一个合理的身份去探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宁清秋嗜笑一声。
这一刻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凉。为了平昭王,她当真是做什么都愿意吧。
在他转身的前一刻,她将酝酿好的说词一一托出:“三年前,平昭王奉旨挂帅出征,同行的除了几个副将和统领,还有当时并没有封号的二皇子。那场战役,整整持续了八个月,最后虽然大获全胜。可为什么一向谨慎入微的平昭王,会犯下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错误呢?据得胜回来的人说,平昭王是因为不听劝谏独自追敌深入,才不小心误入圈套,被埋伏的敌人万箭穿心而死!”温疏晏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将宣纸摊开,送到宁清秋面前,“这套说辞原本也是天衣无缝……只是,平昭王为何要提前写下这封道别信?就算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他也没有理由在即将得胜回朝前写下这类似诀别的临终之语,除非……他早就有所察觉。”
宁清秋不曾打开过这封信,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点点的推测罢了。此刻,印在眼前的潦草字迹说明了一切,还有那信中的内容,没有他想象中的深情款款,更多的是一种得了绝症的人对身边朋友的一种道别和祝福,句句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作为一个商人,温疏晏的嗅觉不会太差,也许她说的没错,平昭王的死因确实存在蹊跷。
或许他心中那可怕的推断,正在一点一点印证着。
温疏晏原以为自己说出一切,会让宁清秋改变主意。没想到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纵然你说的没错,可这些与本王,又有何关系?”
即便是她交代了全部,可宁清秋依然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那道背影,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