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内,大红的色调充斥满屋,新娘子静静坐在床边,等待着新郎官的到来。
宁清秋进入永苑居时,侯着的丫鬟们立刻躬着身子,齐声道:“王爷……”
听到踏门而入的脚步声,温疏晏僵直的身子轻轻抖动了一下。她被红盖头遮住了双眼,只能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一双红靴出现在眼底下。
“王爷,该挑新娘子盖头了……”喜婆在一旁乐呵呵的提醒道。
宁清秋转身,从丫鬟手上接过一柄玉如意,轻轻向上一挑,一张绝美的脸入眼。
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张染了口脂的红唇,弯弯的眉,如水的双眸,无一不将她的美散发出令人迷醉的程度。
有美一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知何时,喜婆和丫鬟们悄悄退了出去。
四目相对,心却隔着万里之遥。宁清秋从桌上拿起两杯合卺酒,递给她一杯,郑重说道:“饮过此酒,你就是允清王妃了。”
彼时,她还未知,这句话的含义究竟代表着什么。
温疏晏含笑接过,一饮而尽。“王爷,该你了。”她仰视着他,直到宁清秋学着她的动作也一饮而尽。
“王妃可知,本王姓名由来?”夜已深,他们双双坐在床延,彼此离得很近,近到宁清秋可以闻到她的发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飘到他的鼻尖,沁人心脾。
“宁-清-秋。”她小声呢喃出他的名字,眸光闪亮:“是清风自来,一叶知秋的意思吗?”
清风自来,一叶知秋。
从前他也以为理应如是。
可惜,这样充满诗意的诠释,注定不是他所能享受的,“本王的名字是皇爷爷取的,他告诉本王,”“山僧解甲,一叶知秋。维清缉熙,文王之典!”
听他这样解释,温疏晏才知道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原来先帝对王爷一直寄予厚望。文王是大华的开创先祖,其丰功伟绩让人敬仰。先帝的这番话,分明是想让王爷以文王为典范,成为另一个令人敬仰的存在。”
可温疏晏不知,这条道路要牺牲多少鲜血来筑造。
那双黑色的双眸黯淡了许多,“文王有征伐之良方,因此才能战无不胜,可本王却希望,这天下不要再出第二个文王。”有多少人只看到胜利之后的模样,却忘记了,文王的丰功伟业是用战火推起的,是踏着多少尸骨铸就的?
“可是先帝把骑士交给王爷,不正是希望王爷能承受文王之衣钵吗?”温疏晏想到,那股传说中恐怖的力量,难怪就连皇上都有几分忌惮。
“骑士之事,算是皇家秘闻,没想到王妃却能知晓的一清二楚,莫不是听大皇兄提起的?”宁清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提到平昭王,温疏晏显然怔愣了一下,当她正准备开口时,却被宁清秋打断道,“时辰不早了,王妃早点休息吧。”
“王爷去哪?”温疏晏唤住即将迈出婚房的男人。
宁清秋回头,眸光平淡,“怎么,王妃想让本王陪你睡吗?”明明是轻佻的语句,却被他说的一本正经。
“若王爷愿意……可以。”她浅浅一笑,“疏晏知道,王爷不会碰我!”温疏晏很是笃定。
他慢慢走近她,“王妃如此笃定,那本王便试一试。”宁清秋伸手揽住她的腰,盈盈一握。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耳后已悄悄漫上一片粉红。
她慌张推开有力的臂膀,从橱内取出一床棉被,放在那张大床上,一分为二。
故作镇定道:“以此为界,王爷不可越限。”
瞧着她慌张还故作镇定的模样,宁清秋故意戏弄她:“越了又如何?”
她银牙一咬,“那王爷请便。”
明明不愿意还要留住他,是怕那些流言蜚语吗……宁清秋的心底涌起了一丝柔和,如果新婚之夜二人不曾同房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么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只会发酵的更加厉害。
他虽然可以做到不管不顾,但也万万不能让一些小人利用了去,倒是他疏忽了这点。
按照大华习俗,新婚第二日宁清秋要带着温疏晏进宫给太后和皇上奉茶。
这不一大早,宁清秋就命人备好了马车。风栾驾着马车,前往皇宫的途中。
马车内,宁清秋正在闭目养神。温疏晏偷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微微泛红。
昨夜,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宁清秋的确不曾逾越过,可他们中间也仅仅只是隔着一层棉被。甚至在前半夜她都有些过度紧张不敢入睡,直到身旁平稳的呼吸声传到耳中,她才渐渐有了困意。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在南宫门。风栾候在宫门外,宁清秋携温疏晏进入皇宫。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道,是整个后宫最偏僻的地方,一路行来没有看到一个宫女太监,只有两旁无人打理的杂草自然生长。
宁清秋的神情深沉肃重,温疏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弦月宫。”
这三个摇摇晃晃的大字悬挂在头顶之上,宁清秋驻足,抬头仰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宫殿,儿时记忆霎时间充满脑海。
青砖黛瓦,故景如旧。
谁也想不到舒妃的灵位竟然设在如此偏安一隅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处何地,死亦归元吧。
“母妃,儿子来看您了……”舒妃灵位前,宁清秋拉过温疏晏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母妃您看,这是您的儿媳妇,是儿子的妻子。我们说好的……等儿子娶妻了,会第一时间带她来看您,儿子没有食言。”他在灵位前低声诉说。
温疏晏侧目与他对视,她从来没见过他可以笑的这样幸福而美满,然后用这种缱绻温柔的语气和谁说过话,或许是谁都不曾走进过这个男子的内心吧。
温疏晏不了解他的母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但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一位好母亲。
或许是气氛使然,让她也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她在舒妃灵前承诺,“母妃,我是温疏晏,是王爷的妻子。您放心吧,以后我会照顾好王爷的……”
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错以为他们琴瑟和鸣,恩爱无比。
祭拜过舒妃后,宁清秋带着她去了安桦宫。
太后和皇上已经在殿内等候,按照习俗,他们一人给太后和皇上各敬了一杯茶。
敬过茶后,皇上随意嘱托了几句便离开了,而太后则拉过温疏晏的手,旁敲侧击的询问着什么,闹得温疏晏连连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某男。
宁清秋在一旁仿若视若无睹的喝着闲茶。
太后还以为他们是在眉目传情,又瞧着温柔贤惠的孙媳妇越发满意,握着温疏晏的手久久不肯撒手,对宁清秋叮嘱道:“三小子,以后疏晏就是哀家的孙媳妇,你可不能欺负她。”
宁清秋望了她一眼,浅浅笑道:“皇祖母放心,本王自然不会欺负王妃。”
日上三竿,太后才肯放过这一对新人。
回到允清王府,宁清秋收到一个好消息,鬼蛊子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把重伤的楮岸,楮峰,楮扬三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然后又相继为他们调养身体,现在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下床活动了。
宁清秋来到他们养伤的小院,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灰衣青年坐在石凳上发呆。
这个男孩他认识,是三兄弟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叫楮扬。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却从小一起长大,相伴二十多年。
宁清秋曾经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一面,如今却看到他最消沉的样子。
看来经此一事,年少轻狂的少年也成长了。
“如果一味沉浸在缅怀里,就会发现,眼前是一片灰暗。”
骤然而起的声音,让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楮扬清醒过来。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宁清秋站在不远处。
“殿下!”他说着就要跪拜下去。
宁清秋赶紧上前几步,托起他的双臂,“伤还没好,不必多礼!”
楮扬却执着的跪拜下去,“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三人无以为报……”
宁清秋本欲阻止,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只好任由他叩拜完三个响头。
“本王救你们,不是要你们报恩,而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替自己替楮先生,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他不惜拿骠骑军虎符救他们的初衷。
“楮岸和楮峰呢?”宁清秋没在院中见到他们二人。
“老医师正在给大哥和二哥疗伤,他们的内伤比我严重,宁闻择下令给我们动刑的时候,是二位哥哥拼死护住我……”楮扬想起牢中发生的事情红了眼眶。
宁清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殿下,老师生前和我们说过,如果有一天他蒙遭大难,让我们不必为他伤心,更不必为他报仇,他说他的死是必然,是整个时代进步的器械。那时候我不懂,不懂老师心中的大义,更不懂老师想要创造的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现在他却无比憧憬,老师口中的那种世界,和平没有杀戮,那该是怎样的太平盛世啊……
“楮扬,你可知楮先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宁清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