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白杨街道上,站在彼此的对面,沉默了很久很久,时间流逝了,匆匆的流逝了,走的那么无影无踪,就像雨后荷叶上的露珠,在绿叶倾斜的一瞬间就滑落在一旁的水池里,悄无声息。它伴着微风,小刀般的划过我的身体,留下了一条伤痕。
“你当真以为,你所想的都是对的吗?”我出声问道
岑扬的神情微有波动,却一言不发。
“在这里,一共有三种人活着,第一种,就是你瞧不起的面具人,你厌恶他们总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模样,埋怨他们冷若冰霜自私自利的性格缺陷,你还笑话他们为了些名利当牛做马的愚蠢,你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我伸出手指着岑扬道“你的确不一样,你是这里的第二种人,你是为了复仇来到世间的,每一天都以报复为生,只是不知道你在杀害每一个人的时候是否感到心情畅快,就算元日之灾到来了,你将这里夷为平地,你真就觉得这样的七日之旅了无遗憾吗?”
“最起码我曾经爱过”
岑扬整了整衣领,轻声笑道“本来在你们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又能有什么美好回忆?”
“是吗?可我就有”我重重的说道,看着岑扬狐疑的眼神,我又补充道“我虽然曾经也是面具人的一份子,可有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我,让我变成了这里为数不多的第三种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穿着白色衬衫出现在教室里的样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能把普通的校服穿的那样好看”
“我和他成为了朋友,我的天,“朋友”...一个多么美好的词语,他总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却莫名的与我的想法相契合,我跟着他做了很多恶作剧,心里却开心的很呢,一点也不后悔”
“对了,他还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每次找我都是敲我的窗户,我大概也是疯了,只要他来了,我就毫不犹豫的翻窗而出,一点也不乖巧”
“我是个爱做梦的女孩,可这座城镇太过现实,他们不肯接受我的梦,只有他一人,会认真的聆听我,还施了魔法带我去了梦境之中,让我翻山越岭一赏自然之美”
......
岑扬低下头闭上了双眼,他伸出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表情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他几次张口似乎要打断我,最后却又安耐下性子听着我的讲述。
此时空中没有一片浮云,没有一丝风声,头顶上一轮烈日,跃出了雾蒙蒙的黑暗,街道两旁的树木都无精打采的懒洋洋的站在那里,殊不知,在不久之后,它们将被吸噬完全,永远丧失生机。
我站在大路中央,阳光已打到了我的头顶,我感到头的上方仿佛悬挂着一个火炉,我感到自己正在燃烧。
可我却纹丝不动。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注入了无尽的热量,我能感知到,我的灵魂正在一点点的融化,转而化为一缕白色的青烟,亦或是,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一只手狠狠的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拖到了树荫之下。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的身上变成了圆形的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给他又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你是不是找死?”岑扬瞪着眼睛道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道的别也道过了,七天的时间对我来说绰绰有余,我何不提前结束生命”我淡淡的道“难道,这不足以令你欢喜吗?”
“是啊,我早该想到,像你们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人,又怎会在乎这几天的光阴,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冷血”岑扬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怪不得,你竟能做到提前结束生命”
“不,你错了”我郑重的看着他,伸手摘下了一片新鲜的绿叶,那绿叶的条纹清晰可见,文文理理,都是它成长的痕迹“我愿意提前结束生命,不是因为我不珍惜,而是我在活着的时候就很珍惜,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所以,我现在也不害怕,即便下一刻就是末日来临,我也无憾。”
我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岑扬静静的听着,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来,夺过了我手中的叶子,将它握在手心里,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渐渐开始发光发亮,晃的我睁不开眼睛,半晌,他的手掌打开了,里面的叶子还在,却已是一片枯黄残败的落叶了。
岑扬撒开手,那枯叶就掉落在地上,等待着它的,是千人踩万人踏。
“岑湘”
岑扬突然叫道,他看着地上的落叶,就像看不见我的存在一般“我说过的话仍然作数,我会一直等到元日,和你共赏它可怕的美丽”
我吃了一惊,岑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