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我一如既往的去上学,父亲也一如既往的去上班,我追着白纸黑字的卷面分数,父亲追着红绿两线的业绩点,我们在各自的平行世界里挥散汗水,却在同一个世界里衣食住行。
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可我们又无比陌生。
我一个人跑去了橙子酒吧,硬气的拿出一枚金币塞了过去,伸手指着一瓶度数不低的酒,酒保阿邦找了些零钱给我,转身却倒了一杯橙汁,“你现在不到十八岁,不可以喝酒”,他领着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为我插好了吸管摆好了水果,他的手法娴熟干练,他的语气淡然冷漠,我看着那张面具,心中已失去了与他争论的欲望,一个完全不过心的人,你还有什么必要与他争辩?
我闷着头喝了一口橙汁,却丝毫感受不到橙子果汁的芬芳甜蜜,我又大大的喝了一口,咬着吸管狠狠的吸入杯底,却还是一样,与第一次小小品尝的味道相同,就是没有味道。
是这果汁本身无味,还是我味同嚼蜡。
我不知道。
“阿邦,你看到那些人的模样了吗?那些前不久死去的人”我问道
“看到了,真可怕”阿邦答道,头也不抬
“可怕?哪里可怕了呢?”
“哪里…我也说不上来,那些人都这样说着,我看了一眼便也吓得不敢靠近了”阿邦愣了愣,又补充道“那张脸,怎么能说是脸?分明是怪物啊!”阿邦说着摇了摇头,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阿邦,你说,我们的面具下面,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反正我肯定不会的!”阿邦有些急了,他连忙说着,想与那些人划清界限。
“那我们,也会死吗?”
阿邦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他一只手还拿着纸巾与抹布,另一只手上的杯子却忽然掉落在了地上,玻璃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酒吧的人都突然停住了动作,定格了神情,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着阿邦。他们的面具是一致的,此刻却散发出了不同的情绪,有不解,有疑惑,有诧异,有害怕……
“天啊,看我做了什么坏事!”阿邦骂了自己一声,连忙蹲下身清理地上的碎片,他不住的喃喃着“我不该这样的,我要工作,我是一个酒保,我就应该好好的工作,他们是那样的需要我,需要我的存在……”,我弯下身想帮着他一起整理地面,他却推开了我,他严肃的说道“岑湘,你是一名初中的学生,你就应该做你该做的事,去你该去的地方,不然,会闹出乱子的。”
阿邦的话没有错,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都不该出现,那些客人感到诧异,便是因为那个时间不该有玻璃杯落地,这一切超出了他们的意料,故而,这一切便都成了不该发生的了。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里的世界黑白分明,一如我的现实生活。
可我却感到了急速的赛车,刺耳短促的刹车声,还有熟悉的父亲冰冷的身体,可还有一个身影,他再次出现了,好像还离我很近,真的很近。
他在我耳边呢喃着:岑。
我觉得他有着一张和我相似的面孔,可早上刷牙洗脸时,我呆呆望着水中的自己,觉得这想法再可笑不过了,何止是梦中的那个身影,这天下的人,不都和我有着相同的面孔吗?那几个不同的异类,已经死了不是吗?
相同的,都活着
不同的,都死了
虚假的,都演着
真实的,都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