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柔和,可以让人逐渐沉迷甚至沉沦。
他学着我的样子在另一边斜着靠树干的另外半边:“住几号房?”
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陈塘干咳两声,从上衣的口袋掏出一张卡给我:“2305,我的房间。”
心中突然局促,我捏捏接过收了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砍断了我方才还温存的一些不快,带着这种期待的羞涩回到大堂,夏歌儿老远就开始撇着嘴斜眼看我:“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怎么啦”
夏歌儿弯着食指和中指戳着电梯方向又戳了戳自己的双目:“挺尴尬的吧。”
我迎上前:“你,看见了?”
“该看见的见了,不该看见的也见了——那丫头片子谁呀?
“远房表亲。”
“真是没看出来法国人都流行和表亲接吻。。。”
看看,果然是和我一块待着时间长了,说话都有我的味道。
“家族关系比较复杂,她小脑神经受过损伤,可以体谅。”
夏歌儿突然冷笑道:“你也觉得丢人,都不太愿意和我说实话吧。”
“我这儿挺好的。”
并肩上楼,夏歌儿仍旧没打算将这篇翻过去:“陈塘不是完美的,你们相处这么久了,尝试着找一下他的缺点好不好,比如滥情、博爱?”
“他的缺点很多,呆板,固执,较真儿,唯独没有滥情和博爱。”
她撇了我一眼又一眼:“多看温帝姬两眼,她就是你以后写照——草稿版。”
“你刚才哪根筋不对啦,半小时前还披着人家的衣服赞不绝口呢,回头就发动人身攻击。”
“我是担心你会走我的老路,虽然不光彩但是如果可以作为你的反面教材,说多少遍我也不觉得恶心。”
“你就算不相信陈塘,总可以相信我吧,我看人待事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其他好说,唯独主观感情——”夏歌儿说的欲言又止,叹息连连:“说多了估计你能恨我。”
说道情史,戴泽也是过去好久的事情了,我寻思着给夏歌儿摸索个方向,想到酒店里还有一位年轻的单身帅小伙儿,于是把莫瑞拎出来道与夏歌儿。
“就是那个蝉鸣闹耳的下午,他们车队赶着尘土满天混沌还要去小天山的蓝眼睛?那个载着陈塘和你一见钟情间接陷害你到如今都有些心智不全的的主驾驶司机?”
“虽然形容词有些主观,但是客观描述一点不差,就是那个蓝眼睛的主驾驶司机。”
“我未来混血儿子的爹?”夏歌儿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态,最终是眼前一亮:“好像也不错。”
莫瑞一个电话就到,夏歌儿的外貌足以应付任何未见面的幻想,莫瑞一个劲儿的夸赞夏歌儿漂亮,三个人一开始还愉快的聊起当时初次见面的机缘,渐渐地,莫瑞开始说法国的农庄有多漂亮,花茶有多美味,舞蹈有多欢快,说得我和夏歌儿神飞情往,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擦了擦口水,低声叮嘱夏歌儿:“我有点儿想去农场挤奶!”
夏歌儿含笑挑眉:“明白。”
看他们热火朝天,我借故离席。上楼探望了一下温帝姬,她穿着睡衣木讷开门后转身爬回被窝里,双目炯炯毫无感情的盯着电视机里未翻译版还没有字幕的英剧。
我打量了室内环境,除了床头柜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一天竟吃这个啦?”
“恩。”
“还挺会照顾自己。”
我拿了盘子,切了一块蛋糕,盘膝坐在床边地毯上,靠着床沿吃起来。电视里一句台词说的太快,我没听清楚,于是请教温帝姬:“刚才那人说什么?”
“他说他爱她,但是在人生面前感情不算什么,像买错了的饮料,随时都可以丢掉,这一段没有了,总还会有下一段。他不道歉,不愧疚,让她也不要执着,说,以后还是朋友。”
我余光飘着温帝姬说话时的平静。此时,剧中女主一脸兴奋的重复男主刚才我没听清的话:“you love me ?”
抱着这种对剧情毫不关心的态度熬到了天黑。剧中正好电影落寞,温帝姬深吸一口气,十分有力坐起来:“咱们找个摊位喝酒吧。”
我们在附近大排档吃了肉喝了酒,和陌生人碰了杯,拒绝了搭讪,接受了赞美。约十点钟回到酒店,温帝姬松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她的难处偏偏是曲康,这无疑让我们可能产生的促膝长谈会有点尴尬,终于在她回房前我还是问了一句:“想谈谈吗?”
温帝姬回眸一笑:“我想自己消化,再说了这一晚上你频繁的看时间,难道不是约会要迟到了吗?”
我嘿嘿一笑,就此别过。
在陈塘房间和酒店大堂交替徘徊了两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
“宣小姐?”
脑壳疼脑壳疼,林征总好过Sara来接,我平稳一下嗓音:“你好,我找陈塘。”
“冒昧问一句,您还是那位走错会场的宣小姐吗?”
“我是。”
“还在北京吗?经常出来大家碰个脸儿熟呗。”
“在北京。”
“你哪个区呀,赶明儿,哦不,得推几天了,我上北京找你去。”
“还是别了,我找陈塘谢谢。”
“他这会儿可顾不上你,不然手机也不能落我手里头,或者你好奇一下他正干嘛呗。。。”
“再见。”收线之后我躺回床上开始辗转自我催眠。
不知何故,极少做梦的我竟然开始了彻夜的梦境穿梭,梦里陈塘与我在夕阳正好时万分亲昵,以旁观者的角度几乎也要陷进陈塘的美色里。
春风入梦,我带着一身的虚汗清醒,陡然发现陈塘在我旁边睡着——光着半身?!
惊讶之余,陈塘一个翻身半个身体都倾注在我身上,是清晨醒来后的沙哑嗓:“醒啦。”
我吞了两口气息,将脑袋缩进被褥下:“还没清醒透。”
“恩?”虽染没看到脸,但是恩的这一声,我可以想象他眯着眼睛努力找意识的样子。
陈塘突然也陷了下来,像以前一样找到我脑袋位置,往怀里塞了塞:“你的觉是不是太沉了。”陈塘用他过分性感的清晨之音,熟络着我清晨的习惯。“我敲了十分钟的门也没动静,还是找工作员帮我开的门。”
“什么时候回来的?”
“发现林征接了你的电话之后,差不多凌晨一点钟。”
“喝酒了吗?”
“你不在,我不敢喝。”
我嘿嘿笑了两声:“我睡着之后没对你怎么样吧。。。”
陈塘紧跟着笑出了和我一样的节奏:“踢我两脚算吗?”
在清晨的灵魂对话之后,我领着陈塘到昨晚和温帝姬实地调研的大排档用餐,想起Sara:“丢她一个人没关系吗?”
“有林征陪着,你不用担心。”
我拍着胸口:“我可一直担心着呢,心房里都是她名字的发音。”
说起Sara的话题,陈塘简单阐述了一下家族关系:“我爷爷很早移居到法国,对子孙的传统教育也非常讲究,给我们请了中国老师做家教,也就是Sara的父母。两家相隔不远,相处也非常好。那年春天,两家人同乘一辆车,在半途遭遇了车祸,一下子去了四条人命,那天弟弟走失了,只有我和Sara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以后Sara就被爷爷收养在名下,作为一家人生活。”
“你还有个弟弟?”
陈塘努力提了提嘴角:“他身体不好,车祸之后就失踪了,这些年一直在找,有些眉目又总是断了线索。”
我拉起陈塘的手来:“他一定和你一样,身体健康,心地善良,有自己的事业,也有美满的家庭。不久之后你一定会找到他,家人团聚,说不定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个蹒跚学步,一个尚在襁褓。你们促膝长谈后,还会很惊讶的发现原来在曾经的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相遇过,命运给出的解释是,亲情羁绊,浅作缘分,厚作重逢。”
陈塘再度笑道:“我相信。”
我捧着陈塘的脸,让他下巴的力道托在我掌心:“我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向宣夫人道谢,她这么努力生下我,又这么辛苦养育我。生日这种日子是为了让我们对生命本身心存敬畏,更是对母亲这个伟大的生命体心怀感激。她一定不希望和自己有关的任何日子会成为子女悲痛翻倍的必抽券。”
陈塘的眼眶里有泪在闪,他没有挣脱我的捧拖,保持着不会泪目的力度眨了一下眼:“谢谢你。”
从饭馆出来,沿海的风突然刮出了雷阵雨的味道。
回到酒店正好撞见Sara拖着行李箱在大堂喊住陈塘:“一直联系不上你,可把我急坏了。”
“有什么事吗?”
“爷爷住院了。”
陈塘半弯曲的手臂一下子垂落的笔直,他狠狠的一下皱眉。
Sara继续说:“天姐和姐夫早上接到消息先回去了,莫瑞直接到机场,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赶九点钟的飞机。”
陈塘应了一声,走出了近乎奔跑的步伐,陈塘的焦急都在脸上,他回房间拿了个公文包转身出门,在前台退了房终于看一眼身边的我:“我先回去,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数米之外,陈塘赶上Sara的等待,二人前后走出了我的视线。
玻璃门外,开始掀起一场难得的狂风暴雨。
骤然降温从视觉上开始蔓延,我回到房间,温帝姬正坐在挑出阳台上,穿着深V比基尼,满身涂上防晒霜,戴着墨镜撑着小伞,倒一杯温开水,切一片柠檬
挂在玻璃杯口,静谧的享受。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干嘛呢您这?”
她白了我一眼:“阳光沙滩比基尼呀,来海南不就应该这样生活么!”
“真格的?”我拿掉她的墨镜,指着玻璃窗外的天:“您瞅瞅,这乌云密布的天,阳光在哪儿呢?不知道你精神错乱的人还以为你瞎了呢。”
温帝姬默默戴回墨镜:“陈塘放你约会的鸽子,你披着画好的妆能甘心不出门吗?。”
我托腮,突然有点想他了。
我们的行程到期,姚婷娜就地飞国外,夏歌儿决意去上海却对我还有留恋:“宣宣,你跟我走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北京。”
“北京城母校里有我的宿管阿姨,天安门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没有我啊。”
“那我以后嫁到里昂,你也跟着来吗?”
夏歌儿对我的执着充斥着同情。
返京的航班上只有温帝姬和我,也说了一路的话,关于人生的,关于曲康的,她最后的总结特别好:“佛曾经还说过要拿得起放得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