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登徒子走了,含秋回女眷船上给她拿披风了又无人可以陪她说话了。她只傻傻看着江里,看着鱼一条一条游过去。是,鱼没什么好看的,可她就是这样,习惯了一个人孤独,热闹的时候,却是最开心的那个。
忽然,她听到一阵躁动。
那一瞬间,她大抵是觉着她耳朵出问题了,这是主船啊,哪个不要命的赶来这闹事。她又忽然想着,方才司徒兴说多调人手去小船上。呼,她暗自骂了身蠢材。
回头望去,船上乱成了一片。
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此,容易被人忽略。果然啊,仅剩的十几个守卫去舱内了。她觉着她倒可以站在那看他们慌乱着。有谁会打一个小姑娘的主意?
可她后来又觉着,她不慌不乱的站在这,有些好笑。于是乎,她慢慢挪啊挪,挪到了低层。时不时还看见有人从船顶上浑身是血掉下去,十分渗人。她咽了口唾沫,有些惊。
司徒兴这王八又招惹谁了?要让着船上的人都遭罪。她叹口气,暗叫倒霉。
真正倒霉的事,才开始缠着她。方是挪到底层,就有一人拿着刀冲她砍来。呼,她没做什么缺德事啊,回想那日还救了陆之宴一命,是好事啊,也没结什么仇家,这人怕是武功不太精湛,只能来对付她这个小姑娘了。
可她,想错了。
那人挥舞着刀,很吓人。司徒未浔闪躲着,可那刀几乎要碰到她了,还好她此前有自知之明,还是有些底子,能闪开。底层位子小,她不好发挥,那人似乎不太想直接砍死她,只是步步逼近,将她逼到栏杆处。
他似乎想推她下去。
她一脚踢断那刀的轴柄,却看见了一只鸟的图案,有些模糊。
刀的轴柄断了,他自然不能用刀了,那司徒未浔也就很容易制服她。不对,没这么容易。
果然,她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说奇怪也不算奇怪,似乎是花的味道。她从小便闻不惯花香,这花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又不能回想起这是什么味道。
恍然间,她有些头晕。
她无意间撇到那断了的轴柄,有些粉末撒了出来。果然啊果然,有古怪。怪不得这人久久不杀她,却要将她步步紧逼,逼到这栏杆处,就是为了要造成一种假象,看起来是中毒而亡。
她不敢断定这粉末有毒,不过,几率很大。
她愈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只死死的抓住栏杆。若一个不小心掉进江里,便是完了。长这么大,她学了不少东西,但她不会凫水啊,掉下去,便只能喂鱼了。
大事未成,她还不想这么早去见阿爹阿娘。
“对不住了,司徒大小姐。”
她只觉着肩头微微有些痛,有血要溢出来。血……她的血一但流出来,就似停不住那般,唯有那旎灵草,或是赶紧压住伤口,不过这样不大可能止住。往前嬷嬷说过还有一种法子,不过她还不知晓。
那人稍微用力将她一推,她便要翻下去了。
嚯,那粉末状的玩意可真厉害啊,她只感觉人一倒,要跌下去了。完了,她就要这么终结一生么,她忽然有些不甘心,不对,是非常不甘心,她还没活够十五年呢,涟生剑还没派上用场呢,晕,她头脑一片空白,跌进了深不见底江里。
江时刚好从顶上下来,瞧见司徒未浔落下去。
他一时之间慌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劲,使唤着他用手中的剑刺向那人。那人却不甚害怕的样子:“你可以下去救她。”
江时什么都不管了,拿刀向那人刺去。可船顶上却有人下来了。有江家的,洛家的,甚至司徒家的。他们方才瞧见江时冲向底层,便猜想底层出大事了。
江时拿剑将那人刺死,转身就要跳进江里。江家的守卫紧紧拉住他:“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您冷静一下啊!”
一时,周遭的人全拉住他,他动弹不得。冷静,好,他冷静。
“司徒姑娘,落进江里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就连着人,都有些颤抖。
周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你最好清醒点。”
接着,便被人打晕了。这世上能打晕他的,没几个。但他很清楚是谁打晕了他。他在晕倒之际,嘴里还说着:“救她,快去……”
“公子你说什么?司徒姑娘落进江里了?快来人啊!……”
一时,整艘船上的人,都知晓司徒未浔掉进了江里。最急的,自然就是司徒家。
船上,某个小间里。
“找不到,你们就都提人头来见我!”一声苍老有力的声音。
“宗主,小的已悉数派人下去寻姑娘,可现在是二冻天……”
“务必找到!”老宗主将拐杖丢下去。
“是是是……”管家连滚带爬出了小间。
管家的十分惊讶,几年了,老宗主对三姑娘不管不问,宗里的人都认为她是不在乎这个孙女了,可谁知道,如今三姑娘出事了,她才是最急的那个。
“宗主不必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她身边的孙嬷嬷安慰道。
“不慌?你倒是同我讲,我如何能不慌,那丫头,那丫头她是我孙女啊!”一向严肃的老宗主,也慌乱了起来,连孙嬷嬷,也未曾见过她如此之慌,唯一一次,还是几年前公子和夫人出事时,她才慌过。
“已经有数十人下去了,您先派人去追查一下,看看是什么人混了进来,干着急也不能解决啊。”船上其他贵家公子,小姐都未出事,唯独姑娘出事了,那些人便是故意针对姑娘的,眼下不能光顾着找人,查清是什么人将姑娘推下去也很重要。
“你快快去让人查清楚,莫要走漏了风声,若是查到是什么人捣鬼,立刻处死。”她很绝,一如既往的绝,就如几年前对待她的亲儿子那般。
“是。”孙嬷嬷感谢着,好在老宗主没有太冲动,这事还未宣扬,就暂且压一压。
司徒振那边倒是异常冷静。
“主君,您都不着急的吗?”含秋倒是要疯了,她现在自责死了,她就不该多事,不该去拿什么披风的,她头都要炸了。
“着急?你告诉我,着急有用?”他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着急……着急,没用啊……”含秋有些傻了,着急没用啊。
“那就安安静静的等消息,那丫头在八年前那会都没什么事,就落个水,她会有事?”司徒振似乎很坚定她不会有事,才会闲下心来。
“啊……”含秋是闲不下来的,只能不停的踱来踱去。
这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陆之宴那,他跟了他们一路,只不过是比较低调,因为他根本不想去帮陆德生做这件事。
“什么?可是真的?”那丫头看起来还挺厉害的样子,如今为何会大意的落进水里?还有人比他提前动手,整件事情都复杂了许多。
“是真的,千真万确,属下亲口听那些打捞的人说的。”若不是无痕有闲心,拿了鱼竿想钓鱼加餐,估计都听不到了。左右他对那丫头没好感,掉下去就掉下去吧,只不过可惜了那张嘴。
不过,他断不会想到陆之宴会怎么做。
陆之宴果断解开披风的结,甩手将披风丢在案上,走出船外。无痕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果真,陆之宴结开了船的绳结,无痕终于知晓他是要做什么了。
“诶诶诶,公子,你这是要做甚啊。”他自然知晓他要做甚了。
“看好船。”他扑通一声跳下去,水花全溅在了无痕脸上。
“不是……哎呀!”公子这又是干什么呢,那丫头上回让公子吃了一瘪,干嘛要救她啊。虽说公子平日里就有拔刀相助的习惯,可也不能乱来啊,这是二月,江水还未暖呢,这么跳下去……真真是愁死人的孩子啊。
水下很冷,不过陆之宴并没有放弃。他寻思着,司徒未浔既是会武功的,在水下憋几刻钟应该没问题,不过万一她不识水性,那便是另一种说法了。
他尽量往江中心游去。他们的船应该是靠着江中心驶,她要落下去的话,也应该是落在江中心。那丫头那日能敌过五六人,还能带着他全身而退,又为何会轻易被人推进江里,难不成有人还要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果然,向着江心游去,果然见有些血漂过来。幽蓝的江水里多出了几抹红,好似夕阳那般。
那血似乎是在引导他,他只好跟着那血游过去。
果然,他瞧见她安静的躺在长满青苔和蕨草的大石头上。安静的就像睡着一般。
他极力游过去,将她带上岸。
“公公……公子……”无痕瞧见他上来,便立刻冲过去。公子可是真舍得,将这小丫头救了上来。
无痕还在暗暗的为陆之宴打抱不平,他不知道司徒未浔曾经救过陆之宴,只觉得陆之宴很吃亏。
“帮我看着。”他湿淋淋的,发间的水滴在她脸上,可她仍旧没有醒来。
“啊……”看着……看着谁?
他怒目看过去,示意他闭嘴。
无痕只好乖乖站到岸边,不敢再说什么。
往前陆之缘掉进水里,徐嬷嬷是怎么弄来着?好像都是将她抱起来,用力拍几下,水就全吐出来了。但是,他要这么做,咳咳,不妥吧。
他只好将用力拍她的背了。果真,她将水全吐出来。但是,为何她还不醒?他方想到在江中见到的血,他看看她,想查找她的伤口。
看来看去,方知晓她肩上处有一处伤口。这……有些难为情啊……
“得罪了。”他心中默默念:今日是情势所迫,他若不替她止住血,她怕是很难醒过来。日后对她好一点就是了,多多庇护着她,还有,这,不叫轻薄吧?再说了,他还没轻薄过姑娘家呢。
“公子你要干嘛!”方听陆之宴说了声得罪了,他那不好的兆头愈发强烈了。
无痕只瞧见他胡乱解开她的衣带,将要解开上襦。他立马拗过头去,没看见没看见,他什么也没看见,这都是公子干的,不关他的事。
那伤口不算太大,可奇怪的是,她的血流的异常的快,异常的多。他撕下一块衣角,包上去,可是没有用,血还是止不住。他有些迷茫了。
也就是当他懊丧之际,他却发现自己伤口的血滴在司徒未浔伤口上,她哪处伤口竟缓缓愈合了。他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快速将她的上襦拉过肩头,胡乱打了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结,抱起她便走。
他不是大夫,他不会处理伤口,这事,还得问问大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血可以愈人伤口,不过,好像只能愈她一人的伤口。
他今日已经算是对一个姑娘家不仁义了,况且她救过他,于情于理,他还是要救她,还她一个人情的。他细细想着,如果那日司徒未浔没有救他,他今日也会救她。没有原因,似乎是心中引导那般无由头。
无痕看得有些呆。他不敢问,也是因为他自觉,但他心里有疑啊,公子向来不爱管闲事,何况,还是这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