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依向问候一番,便把核算结果递了上去。黄江海正立在提点官刘怀正身后,看了纸上的数据,不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罗大人,我何处得罪了你了?这数据实在与实际相差甚远呐!”黄江海微皱着眉委屈道,“这钱不够发,工匠们可怎么活啊!”说着偷偷在刘怀正身后打量岚依。
岚依知道他一定很愤怒,自己收了钱却不办事,没有这样的道理。岚依轻笑出声:“这就是实际情况。这些日子你不见踪影,如何知晓具体情况呢?”
“你……”黄江海气结,“刘大人你看……”
“哎?江海你先别急……”刘怀正抬手做安抚状,岚依却从他的衣襟内隐约见到一沓银票的边缘。
刘怀正偷瞄了岚依一眼,见岚依正低头看着脚面。他不放心地
整了整理衣襟,又将银票往内塞了塞。
“罗大人,我也看了这数量,与往常比少了一点啊,你要不……再审审?”刘怀正笑着说道。
“刘大人,下官写的都是真实数据,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岚依正色道。
“呵呵,这我知道……”刘怀正笑着说道,“但你也知道这都城米贵,物价飞涨,现如今这工匠也是水涨船高。”
“刘大人,定额的问题是上头的事,我等只需据实上报即可。”岚依道,“何况我们为上头省了银子,有何不好?”
“那也不能亏待了下头的工匠啊!”刘怀正认真道,“我们做官的,做好差事是应该的,但是下头人的疾苦我们也要解决呀,你说是不是?”
哼!这刘怀正说话真是大言不惭、臭不要脸!
“刘大人,如果手下有何不妥自然是要解决的。”岚依说着,刘怀正面色也放松了下来,“我可以现拟一道恳请提高各工种工匠银钱的请示,到时司使批复了,事情不就解决了?”
刘怀正听他如此说,面色又阴沉了下来。这定额如何能随他的心意更改,更何况这工钱也并非像他所说水涨船高。
“罗大人,此等小事如何敢劳烦司使大人。”刘怀正拄着一只胳膊歪在桌案上,“再说就算请示了,司使大人也定不会批复的。”
刘怀正见岚依一言不发,脾气也大了起来:“此事就如此定了,你回去将数量改一下,能核算上即可!”
岚依见此便收好文件告辞,心里无限愤懑。这总监工的成果需要提点官的批示才可以向上提交,如果自己做的不合刘怀正的意图,怕是无法交差,不交差就无法继续任职,哎呀妈呀脑壳疼!
“刘大人,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何必给他脸看!”黄江海愤然道。
“哎?江海你不要急嘛!”刘怀正安抚道,“这小子是八王爷的人,虽不知到底有多大的干系,但小心一点是不会错的。”
黄江海似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罗大人……”黄江海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岚依顺势将钱塞了回去。
“哼,年轻人!”黄江海见她如此固执也没客气,直接收到了衣襟内。
岚依将手头的的东西收好,回到了家。回想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不禁感慨万千。这事自己如果办成了,恐怕刘怀正还要感激自己,他因此又多了一份收入。黄江海自是不太高兴,毕竟买通自己怎么也比买通刘怀正花费少。为了多了解一些情况,恐怕这次自己也要助纣为虐做假账了!
次日岚依将做好的假账交由刘怀正批示时,他果然心情不错,大笔一挥就痛快批了。
岚依回到玉清宫,抬步走向正在建造中的殿宇。看着面前的半成品,岚依愣在那里。
此时一位男子走了过来,岚依见他像是工长。
“大人说这殿宇质量怎么样?”岚依开口道。
“哼!都快盖塌了!”来人也未掩饰。
岚依轻笑,果然是位爽快人。
“敢问大人如何称呼?”岚依对他揖了揖。
“黄某不敢,在下只是小小监工。”对方也揖了揖,“大人可是得罪了黄江海的罗大人?”
“呵!正是在下。”岚依苦笑,这风向传得还真是快!
“黄江海是司使大人的远亲,罗大人新到此处,勇气可嘉!”来人道。
“哦?”岚依见他为人善谈,便也生了结交的想法,只是不知他背后又是何人。
“呵呵!在下黄煜嘉,不过我和黄江海可没什么干系!”黄煜嘉笑道,“非但如此,在下和任何大人都没什么关系。”
“煜嘉兄,可否赏脸醉风楼一聚?”岚依放下心来邀请道,“我是将那黄江海彻底得罪了,如若煜嘉兄介意便罢了!”
“罗兄爽快!”黄煜嘉揖了揖笑道,“黄某怎敢介意,定不负约!”
当晚,醉风楼包间。
“煜嘉兄,罗某有一事不明,还请指点。”岚依正色道。
“罗兄请讲!”黄煜嘉并未直接应下。
“按理说,这玉清宫乃是官家下旨建造,指派的特使也是当朝计相,可为何这工程质量如此堪忧?”岚依问道,“这项上人头都不想要了吗?”
“呵呵!罗兄所问,黄某还真是不知。”黄煜嘉笑道,“只是据我所知,这质量确实会让人掉脑袋!”
岚依未接话,等他继续说下去。黄煜嘉具体阐述了施工过程中不符合则例的地方。岚依听得暗暗心惊,照黄煜嘉所言,这玉清宫确实如自己所料隐患重重。所谓皇权至上,怎么这玉清宫如此特殊?
黄煜嘉打量着岚依的神色,悄悄靠近道:“罗兄想不通吗?你对这朝堂之事了解多少?”
岚依摇了摇头,自己对此一概不知。
黄煜嘉失望地坐回座内,这罗大人当真与八王爷没有干系?黄煜嘉不愿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只用怀疑的眼光继续暗暗打量岚依。
两人均是互相试探,因而并未深谈。
就在岚依忙碌了一阵子之后,风清漪忽然递了请帖,邀请自己去参加她的茶会。是了,临近清明,想来南方的新茶已经开始采摘了。以风清漪家里的财力,与皇宫一起喝到最早的新茶应是不成问题。
岚依隐隐觉得不安,女人最了解女人,如果这次不去,一定还会有下次。不如就一次解决了,自己很忙,没有时间陪这些闺秀斗心眼。
这日,岚依又去了唐元俨处,将最近的情况汇报给他。岚依越说越愤怒,唐元俨听过却面色如常。
“唐兄,你可知为何这帮人上上下下都不怕掉脑袋?”岚依将问题抛出。
“有人等着这玉清宫早早建完,好升宰相啊!”唐元俨笑道。
“如此劳民伤财,竟是为了争权夺利?”岚依眉头紧皱,“既然非要建,为何不好好做!将来民众进香叩拜,也能起到教化作用。”
“岚依,不是人人做官都是为了名垂千古。”唐元俨道,“在玉清宫一事上,贤之则顺而有福,骄之则逆而有祸。君不君,臣不臣,当真是满朝文武如病狂!”
“我现在真的担心玉清宫尚未建成,便被查出疏漏,而那些工匠和小吏都成了炮灰。”岚依道,“唐兄最好尽快将此事上报!”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唐元俨道。皇兄为玉清宫进度奇快欢喜不已,又诏厚赏玉清宫使,此时自己浇上一盆冷水,暗指他识人不清吗?
“那唐兄你自己定夺吧,我这部分工作交接后,便不再去了。”岚依道,她也理解唐元俨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他是位正当壮年的王爷,贤名在外,应当是叶皇心中的一根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