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赋实力倒尚可,就是眼光不怎么好,选的几个入室弟子要么资质平平,要么没有毅力不堪大任,真不知道他怎么挑的。”
恩师一边翻看岑偿留下的手迹书稿,一边冷嗤着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弟子:“还不如我路边随便捡的呢。”
莫名躺枪的洛青玄:???
师父您鄙视别人的时候能别带上我行吗?
身为女子的恩师年少成名,一把龙渊剑几无敌手,后来却不知为何隐居玉浮山专心修炼不再出世。而她跟着师父住在冷清的缥缈宫,除了偶尔下山历练,其余时间都是和师父一同修炼。
后来她的修为越来越高,而师父也突破灵圣境,得证大道,羽化飞仙而去。
整个缥缈宫除了几个洒扫的,就只剩下她一人。
按下满腹思绪,洛青玄抬头放眼看向自己所处的地方。
在经历了刚才如此繁复庞大的世界后,眼前的景象简直简单得可怜。
一片望不到边的水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除了自己和黄昏暮色四合的斜阳倒影外,再无别物。
整个世界空旷而寂静。
真不愧是阵法宗师布的阵啊……
要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布阵手法,要在阵法中完成一个世界的完整构造根本不可能,不但要创造出以假乱真的自然景观,更要兼顾声音,气味,视觉等等各种感官系统,而简单的景象没有像刚才那般这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物体分散注意力,一旦有一点没有顾及到,就更容易露出破绽。
可就是因为太过简单,她就无法找到破绽,更无法推演出阵眼的所在之处。
洛青玄单手撩起碍事的裙摆,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水潭中慢慢行走。
可是走了近半个时辰,脚下还是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水潭,连一只飞鸟,一条游鱼都没有出现过。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冷冷地挂着,没有一丝风。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她脚背划过水面发出的“哗哗”声。
一切安静得可怕。无论她如何行动,周围的景色都一成不变,单调得令人发狂。
这样走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洛青玄停了下来。
如果水面上没有破绽的话,那会不会在水潭之下?
“哗啦”一声,洛青玄把半个头探入了水中。她在水中睁开双眼,只见脚下是一片乌黑的河床,她的双足陷在松软的淤泥之中,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水潭,没有丝毫异样。
该怎么办呢?刚才推演的方法在这里行不通。
她的精神力已经耗费得太多,若是再次进行如此庞大繁复的运转定会神思枯竭,到时候不用别人,她自己就会先疯了。
而且这个阵太过稀疏平常,不再只局限于是岑偿所创。世间的任意阵法都有可能,她就算有足够的精神力能在这里推演到天荒地老,也说不定还是无法找到正确的阵眼。
她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除了日月轮转,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天高水阔,世间只余她一人。
洛青玄站在水潭中,水波以她为圆心一层层荡开,渐渐消逝又连绵不绝。
她迈出一脚,波纹追随着她的动作重新漾起涟漪,覆盖了原来的痕迹。
一层一层,无穷无尽。
突然她灵光一现,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水波,这个水波。
她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以她为中心的!
不论她如何动作,她周围的景象都永远不会变,仿佛陷入无限的循环之中,她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幻象。
只因为这个阵法的阵眼,竟然是她自己!
竟然直接把困在其中的人设为阵眼,这岑偿可真是大胆又疯狂啊。
洛青玄眼睛半眯,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在不知名的地方一直注视着这个少女的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少女的神情不再迷茫苦恼,她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闪而过。
已经看出来玄机了么?可是那又如何?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阵法的阵眼就是你自己,那么你打算,如何破这个阵呢?
接下来,这个阵法考验的地方才真正开始。
他的这个阵名为万物无我。陷入此阵之人,和这个阵法融为一体,你就是阵法,阵法就是你本身。
当初他用这个阵法试炼将要接手自己传承的入室弟子之时,竟然无一人破阵。
并不是这个阵法有多难。
只要有一点阵法的基础,只要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无论资质如何都能最终发现这阵的玄妙之处,找到阵眼。
然而在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个阵的阵眼之时,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要想破阵,就必须要摧毁阵眼。
而此刻的阵眼就是自己本身,简单来说就是要杀死自己才能破阵。
可是如果自己都死去了,那么这阵破和不破,又有什么区别?
会有人为了破阵,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他的所有入室弟子,就是止步在这个考验之内。
他们没有足够的决心,和必死的意志来破此阵,这世间也没有人能为了一个阵法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们在这个阵中慌乱无措,犹豫不决,担惊受怕。
他们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他们根本不配得到他太阴宫的传承!
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女呢?她会做何选择?
也会和当初的他们一般,退缩不前吗?
老者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少女根本没有过多的思考。
在恍然大悟之后,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抽出身侧的短剑,毫不犹豫又准确无误地,把剑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她的脸上没有瞻前顾后,没有犹豫不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这样平平静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脸上的表情如淡水般没有一丝波动。
她不怕死吗?
这是在不远处观察她的老者唯一想问的问题。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弟子在这个阵中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