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后,黎念故沙哑着声音开口说:“叫你们过来,都知道为什么吧?”
没有人回话。
黎念故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继续说道:“现在人在老院里面关着呢,你们说,怎么办?”
听起来倒是格外的冷静。
虽然听起来镇静,但众人都知道大爷爷现在是在压抑着怎样澎湃汹涌的怒火。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然而这一次的死寂并没有维持多久,黎念故,持杖在地上狠狠地一敲,怒声道:“说!”
众人身子一抖。大老爷黎望江知道这事他必须要先开口,毕竟是他的夫人惹出来的事儿,他不管谁管。
“爹,咳,”一开口,嗓子干涩地厉害,黎望江顿了顿,说:“我、我去给老夫人赔不是……”
“哼,你赔不是?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大爷爷语气古怪地讽刺了一句。
黎望江话语一噎,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了。
静了静,大爷向大奶奶问道:“小杨氏做这件事情之前,你都知道?”
大奶奶点头:“知道。只当是计划万无一失,却哪料软玉那个贱丫头竟然背主!”
“万无一失?”大爷斥责道,“连花莲粉遇到醋水会变成蓝色都不知道,你说这是万无一失?!”
大奶奶无话可言。她们妇道人家,自然没有当家吃医药这碗饭的懂得药材,而且事前也没有向大爷说过此事,事到如今被安清念抓住这么大的把柄,她们只能自食苦果。
“是我二人的疏忽。”
“哼,岂止是疏忽!做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不同我商量?为什么你们姑侄俩个偷摸摸地计划下这种事情!但凡和我说过一点,我会不告诉你们需要注意什么?”
“我……”大奶奶忽然一顿,有些诧异,“大爷您不怪我们?”
“不怪?当然怪!你二人擅做主张,鲁莽行事!”
“我是说……”
黎念故不耐烦地一挥手:“别说什么去下药这事儿做得不对,我觉得对极了。也就是你们太马虎粗糙,这次计划败露。”
听到原来大爷不怪罪自己和小杨氏,大奶奶大松一口气,如同劫后余生般激动地溢出泪来:“我以为大爷您怪我们去给安氏下了药,给咱们家惹上大麻烦。”
“说这些……你们厌恶憎恨她,难道我不恨吗?”比起其他人,或许黎念故才是最想让安清念去死的,小杨氏这此的行为完全不会让黎念故恼火,只是埋怨她计划不周罢了,“这次被安庆抓到把柄,只能忍忍。但是我们不用忍多久了。”
大爷攒着拳头,显出几分咬牙切齿和大仇将报的痛快来。
“再过几天,等过几天,没了靠山,我看她还能如何嚣张!到时候,她就是咱们黎府的一条狗。我会叫她吃了多少,都给吐出来!”
众人虽然不知道大爷在说什么,而且一听也是不方便问的秘事,但看到大爷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和胸有成竹,心中也纷纷有了底气。不就是再忍几日吗?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忍过来了,不会忍不过几天。
想到再过不久就可以看到安氏跪在他们面前求饶的模样,众人都忍不出露出解恨的神情来。
大爷爷黎念故忽然沉沉叹了口气:“只是有一件事情做得不妥,不该叫小杨氏去给二院的两个孩子送去那两碗糖水!”
大院和二院的关系稍有缓和,小杨氏却对子嗣稀薄的二院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件事情过后,二院一定会和大院之间生出一个大大的隔阂来。
“不想让三小姐和二少爷去,就不能想出个别的理由吗?非得要让两个孩子闹了一夜的肚子,损了身体?”黎念故向大奶奶质问道。
大奶奶面露尴尬之色:“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就是害怕会将望山猜出什么来,给安氏透了信就不好了。”
闻言,黎念故气得冷笑:“这下不仅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真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奶奶和黎望江纷纷露出尴尬难堪之色。
“行了行了,和二院的关系,以后再想办法缓和。只要切记不要再去做损害二院的事情就好,其他的,少掺和!”
“是。”
大爷爷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这件事情和老二、老四都没有关系,他们也自然不需要趟这趟浑水。所以,对大奶奶和黎望江交待道:“晚膳的时候,你和望江带着烨儿去老院给说说。”
说实话,大奶奶有些害怕,忍不住问道:“大爷您不去?”
“我自然不去!”说罢,黎念故安慰道,“放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安心的去吧。若是遇到什么事情难以处理的,你再回来问我。”
“好。”
于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大奶奶带着黎望江和黎复烨前来老院给安清念赔礼道歉。
虽然不日便要外出行远门,但手下的事情都有杨忠和慧姑姑帮着处理,安清念并不多加担心,所以并没有忙到手忙脚乱的地步。接见大奶奶的时候,还有心情将这三人请到客堂,送上一杯热茶。
黎望江难堪至极地带着儿子在安清念的面前跪下了,给安清念赔礼,说是小杨氏的心被蒙了,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只要老夫人能不将内子送官,任打任骂,任凭处置。”
父亲说完以后,黎复烨也一头磕在地上:“求太奶奶放过我母亲一马。”
大奶奶帮腔道:“老夫人,您就看在这父子俩个可怜的份上,饶过小杨氏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好好管教她,定不会叫她在做出这种恶事来!”
看这三人一句又一句的逼问,安清念觉得好笑。
“你们说得这是什么话?放过她?饶过她?难道我没将小杨氏送官,不算是饶过他,放过她吗?”
“不,不,老夫人,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安清念笑:“你是说希望我将小杨氏给放了?”
黎望山点头。
看他竟然还毫无半点愧对之色,安清念气极反笑,笑骂道:“小杨氏是心狠手辣,你是厚颜无耻,你二人还真是天作之合。”
“你!”黎望江怒眼相对,气愤安清念竟然会连同他一起辱骂,“老夫人,内子做错,是内子的不对,但我不明白我做了何事,被你用‘厚颜无耻’来教训?”
“别理直气壮的,你们自认为拿点礼物来说上一两句,我就可以轻易地原谅小杨氏了吗?”安清念冷脸,“不痛不痒,面无悔改之色,竟然还好意思说是来向我赔罪的,还要求我放了小杨氏!”
安清念拍桌怒斥:“我且问你,我只将小杨氏关在西厢房里令她闭门反思半日,这就算是她想要加害于我的惩罚了吗!”
脸上肌肉都在抽动,黎望江压抑着怒火:“那粥毕竟没有喝进您的肚子里,您毫发无损!”
“哈!你是说小杨氏只害死了一条狗,所以并没有多大的罪名吗?”
黎望江不说话,但显然是这样认为的。
见之,安清念更是冷笑:“欲杀人者,没有得逞,便是无罪,这等道理你敢不敢放到朝堂上去是,敢不敢放到皇上的面前去说?!”
黎望江神情一顿,那股子毫无知情的劲儿消了消,但依然倔强着。
黎复烨不敢吭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应该支持自己爹爹的,可是从本心上来讲,他却觉得安清念说得话很对。
有了杀人的动机,毕竟付出了行动,这就是有罪。没有得逞,那是因为被杀者有运气,而不能说明杀人者有悔过之心。
但这话他自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说出口,又或者是对父亲说。
安清念说:“幸亏你膝下唯有复烨一子。若是有个女儿,若不巧遭贼人骚扰,贼人只说并未得手,可是也能够变成无罪清白的?”
“你!”黎望江被这种侮辱涨红了脸,气得声音都变了,“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安清念更是语气严厉地反问道,“难道杀人罪比欺辱良家妇女的罪责来得轻吗!”
“我!”黎望江猛一握拳,扭头避开安清念惊人的目光,“老夫人想如何惩罚内子?”
“哼,这要看你们是想一起为她担罪,还是只让她一人担罪了。”
虽然明明知道安清念一定会借着小杨氏这次的错事,而大大地从大院的身上撕下来一块肉,可黎望江也万万没有料想到,安清念竟然还会打起让大院的人都为此负责的念头!
他看了母亲一样,大奶奶的脸色极为阴沉慎重。
“老夫人这是何意?”大奶奶问道,“这只是小杨氏一人的胡闹之举,怎么能够祸及父辈子辈?”
安清念挑了挑眉,显出几分料得如此的精明来:“不愿意连坐?”
大奶奶忍气吞声地重重点了两下头:“自然不愿!”
“那就好,简单极了,叫小杨氏以后都在我这老院里面伺候我吧,我就拿她当寻常下人对待。”安清念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