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烟,”他说。那个拿烟的男手下正站在门口,没有听清。老板猛得转过身去取烟,郑好刚好站在他的身后,由于太过突然,猝不及防,被对方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手中凳子勾住对方脖子上的金项链,脱手甩出,击在旁边柱子上,碎成十多块。大汉脖子上的金项链也被带出去,掉在地上。
郑好傻了眼,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凳子是小事,可是这个金项链他可真是难赔了。
慌忙拾起地上断成数截的项链,交给对方,连声道歉,老板并不理他,取了烟,用颤抖的手点上,猛吸几口,狠狠抛在地上,用脚碾灭。
郑好手里拿着对方断了的金项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老板手下那个男部下走过来,一把夺过金项链,对郑好道:“这个金项链值十多万呢。一会你不要走。”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听在郑好耳中却如响了个雷。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一切都像在梦中,郑好狠狠地扭了自己一把,很痛,不是在梦中。
老板重新坐回彭半仙对面时,心情似乎平静许多。他问:“请告诉我是什么大灾难。”
彭半仙平静的说:“死亡。”老板面色一下子暗了,脸上的汗哗哗地淌了下来。声音也嘶哑了:“你刚才说的是大灾难,你没有说是死亡啊?”
“现在是死亡。”“为什么?”“因为刚才那个凳子还没有完全坏掉,现在他完全坏掉了。”
“凳子,什么凳子?”彭半仙指了指郑好抱进来,刚才被老板撞飞,已经碎成许多块的凳子。
郑好看了看地上凳子,感觉彭半仙的话太过荒唐。
老板突然笑了:“荒唐,太荒唐了。我的命与这个凳子有什么屁关系。有什么联系,啊?”他有些情绪失控了。
“你离开这个世界,你的子女会从此过得艰难困苦,这是简单的联系。一只南美洲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的一场龙卷风。这是复杂一些需要研究后才能理解的联系。”
彭半仙指了指地上坏掉的凳子说:“他与你性命的关系是更加复杂的关系。只是现在的科学还没有研究出来罢了。”
杨老板说:“我是个有思维的生命,这个凳子只不过是个死物,我们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彭半仙说:“不,它们也是有生命的,只不过它们的生命是你所不知道的存在。”
老板说:“我的死与凳子有关,凳子还是有生命的。你说的这个世界真的太乱了”
彭半仙说:“这个世界一点不乱,每一朵鲜花的绽开,每一片树叶的落下,每一滴雨水的滴落,都是有秩序和位置的,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这是个有秩序的世界,这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
杨老板说:“我要找全中国最高明的能工巧匠,把这个凳子修好。”彭半仙说:“倘若你的脑袋被割掉,即便找世界上最好的大夫也是不能治好的。”
老板面如土灰,目光散乱。他时而抱着双臂,时而翘起腿,时而清嗓子,最后说:“那么,求老先生帮我想个破解的办法吧!”老板满怀希望的看着彭半仙。“我会付很多报酬给你,不,你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挽回我的生命,我愿倾家荡产。”
彭半仙摇了摇头,“我们都坐在一辆向一定方向行驶的列车中,现在你说给我报酬让我来改变这趟列车方向,我不能够,真的不能够。”
“那么就换一下座位吧?”老板尚存一些希望。“我说了这是个秩序井然的世界,生命的列车座次也改变不了。”
老板脸如死灰,神色瞬间暗淡。与方才郑好看到的那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老板仿佛是两个人。
“那么是怎么死亡的?疾病吗,我前几天刚在帝都查完体,现在身体可是棒棒的,屋顶会塌下来吗?”他看了看房顶。哈哈大笑。“这也不可能吧!”
彭半仙摆了摆手,不愿再说下去,示意他可以走了。老板站起身向外走。旁边那个男手下说:“老板,他算的不会准的,我们明天带几个人来砸他的家。”彭半仙默不作声。
老板突然失声痛哭,“他把我几个孩子,多少财产,结婚年龄,父母老去的年龄都算的那么分毫不差,他怎么会算错呢?老天对我太不公,那么多卑贱人,蠢人、穷人都能够活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我这么聪明,这么有能力,这么富有,却只能活51年?太不公,太不公了。”
老板再次转身,瞪着血红的眼睛说:“老天不公,是吗?”彭半仙说:“老天是最公平的。你本来有85年阳寿,可是你自己折去了34年。”
老板问:“这是什么意思?”彭半仙说:“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老板说:“请先生明示,我不想死的稀里糊涂。”
彭半仙说:“还要我说的更清楚吗?”老板说:“就是死,也要让我死的明明白白。”
彭半仙说:“你应该还记得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吧?”老板悚然变色:“怎么来的?”彭半仙微微一笑:“你把你的朋友杀害在矿井底下,伪造了一起安全事故,并且冒领了朋友的抚恤金。”
老板说:“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彭半仙微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折你寿命15年。”
老板说:“那还有19年呢?”彭半仙说:“六年前,你经营的煤矿死了16个人……”老板抢白说:“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是一起瓦斯爆炸,并不是我愿意的。”
彭半仙说:“不是因为死了这16个人。”老板问:“那是为了什么?”
彭半仙说:“死者的亲属给你要赔偿,可是你买通了当地官僚,无情的驱赶殴打这些妇孺弱小,你家财万贯,这些人却因为失去家里重要劳力,从此过着悲惨生活。你却心安理得,吝啬你手中的每一分钱。再折你阳寿19年。”
老板脸色苍白,“我明天就给他们送钱去。”
彭半仙摇了摇头,叹口气:“他们的父母因无钱治病而过早死去,他们的儿女因缺钱而生活困顿,受尽折磨。时间已经过去,发生的已经发生,你怎么还可以回到昨天去补救呢?一切都太晚了,来不及了。”彭半仙摇摇头。
老板待在那里,表情古怪。彭半仙说:“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老天的眼睛。”
老板蹲在地上,以手掩面。大颗大颗泪珠从指缝涌出,是悔恨还是无奈、害怕?旁边女部下掏出手帕递给老板,并且低声安慰。
老板擦干泪。男手下把断了的金项链递过来,指着郑好说:“他弄坏了你的项链,让他赔。”
老板站起来,一把抓过项链,狠命摔在地上,愤怒的吼道:“命都不要了,要这个破链子还有什么用。”说着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男女下属一起问:“老板,我们送你回家吗?”老板吼道:“去开车,我们去清水最好医院-天华医院,躺在那里等着。”
下一个算卦的走进来。彭半仙疲惫的对身边的人说:“我不算了,让他们走吧。”
旁边的人为难的说:“可是香火钱他们都交了。”彭半仙摆了摆手,“都退了吧!”那人出去不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嗡嗡声。
带郑好进来的两人把他推到彭半仙面前,对彭半仙说:“按照你的吩咐,我们一早就盯着那个凳子,就是这家伙坐坏了我们的凳子。按照你的吩咐,我们现在把他带来了。”
郑好心中坎坷,急着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多少钱,我会陪你的……”
郑好还要解释下去,彭半仙摆了摆手,制止他再说下去,他把量一番郑好,脸色和蔼许多,说:“你不用说,我知道。我叫他们带你来,不是叫你来赔偿凳子的。他们没有给你说清楚,而且还让你抱了凳子。这怎么是待客之道呢。”
他接着示意郑好坐在自己对面椅子上。郑好犹豫未决。
彭半仙看出他的心意,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为难你,你坐下就是。这个世界本来没有这么多规矩,只是我们定了这么多规矩。也本就没有贵贱尊卑。所谓的尊贵也只是世间一时之相。尊贵的也未必真正尊贵,卑贱的未必就永远卑贱,变化有的时候会超乎你我意料。”
郑好对彭半仙的这几句稽语感到惊奇。但见彭半仙并无恶意,且坚持让他坐下,不好推脱。就怀着不安的心情坐下来。
郑好有些惊讶地说:“你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吗?”彭半仙笑了笑“与你同来的还有两个女的,一个男的,你们是从煤城来的。而且你和其中一个女的关系还非同一般。我说错了吗?”郑好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彭半仙不答,让旁边人递过一杯茶。郑好连声道谢,接茶的手有些抖。
彭半仙对领郑好进来的两人说:“你们把刚才坏掉的凳子拿过来。”两人听命,把地上坏掉的凳子捡了起来。
彭半仙指了指桌子,两人把坏凳子放在郑好与彭半仙之间的桌面上。看样两人检拾的很仔细,木头碎渣都被放在了桌面上。
彭半仙对旁边一直站着的一个美少妇说:“美玲,你干活仔细。过来把这个破碎的凳面拼好,要背面朝上。”
那个美少妇果然是心灵手巧。很快就把坏掉的板凳面拼好了。
凳子上面竟然还刻着字,郑好看了字,不由得心中骇然“该物将在19xx年3月12日3点被一郑姓少年所毁。”写的正是自己损毁的时间。
仔细看,笔迹镂刻之处沾满了灰尘,显然不是新近所为,刻上去应该很长时间了。当美少妇把最后一块木板拼好时,上面竟还有落款时间。“19xx年8月,”26年前刻上去的,那时郑好还没有出生呢!
此刻郑好的心情岂是一句震撼能够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