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蹙眉,狐疑地接过了小黑口中的纸。
勿往冯记!
纸上,赫然写着这四个大字。
白露环顾四周,见院子里空无一人,目光渐渐深邃了起来。
她不是语文老师,更不是大书法家,所以她没有办法凭借字迹弄清楚是谁给自己的这张字条。
只不过,看着手中的字条,她却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这字条是老年家的人送来的?
想到这,白露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跟年子富和林氏这两个包子呆久了,才会产生这种习惯的想法。
老年家的人若真能良心发现,那太阳就真的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可是如果不是老年家的人,那还有谁知道今天的事情呢?
白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觉得天气有点凉了,便将字条收好,转身回屋了。
白露走了没多久,黑暗中便闪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冲着白露的窗子看了两眼,这才飞身离开了。
第二天,白露难得的没有赖床,而是麻溜地穿好了衣服,和年子富一起往老年家去了。
“老三,你们来啦。”年老爷子吧嗒着烟袋,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白露的身上。
“爹,那我们先走了。”年子富憨憨地叫了一声,就想把鱼干拉走。
可年老爷子却按住了年子富,一脸慈爱地说道,“先不急,吃了早饭再走吧。你娘知道你们早上要来,特意给你们准备了白粥呢。老三啊,爹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家里的萝卜干了。”
“这……”年子富看了一眼年老爷子,又看了一眼白露,似是十分为难。
白露出门前特意嘱咐了谷雨,让她在家准备好早饭。
想来这会儿谷雨已经做好了饭吧。
他虽然不知道白露为何一定要回家吃饭,不过既然闺女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有她的道理吧。
只是,年子富还没来得及将拒绝的话说出来,就听厨房里传来了李氏抱怨的声音。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这人都分出去单过了,现在还要回家来吃饭。”
李氏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因着她并没有将厨房的门关上,所以大家还是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场,年老爷子的脸色就变了。
“老大家的,你干啥呢?”年老爷子冲着年子荣的屋子嚷道,“你要是再不管你家媳妇儿,我看她就要翻天了吧。”
李氏显然是没有想到年老爷子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立刻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只不过,那锅碗瓢盆碰撞出来的声音却还是表达出了她强烈的不满。
不过这也不怪王氏。
自她小产以后,年子荣便不像从前那样疼她了。
再加上许氏总是在年家二老面前煽风点火,年家的活儿便一股脑地堆到了她的身上。
她若真像林氏那样是个勤快人,那也就罢了。
可偏偏她过去可是个连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的懒婆娘啊。
一向要做这么多活儿,她又怎能不恼火呢?
可在这个家里,她不能和年老爷子和年老太太呛声,又得罪不起自己的丈夫和小叔子,所以也就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抱怨两下了。
那边,年子荣听见老爷子的声音,立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抬手就给了王氏一个巴掌。
“没用的东西,连饭也做不好么?”年子荣厉声道。
这些天,年子荣的脾气似乎格外大的。
当然了,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毕竟原先他最看不起的三弟都能盖房子买地了,可他却依旧连个儿子也没有。
自从王氏小产之后,她的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
眼看着老三媳妇儿又要临盆了,他心里能高兴才有鬼呢。
王氏似是没想到年子荣会真的打自己,一时间便也急了,随手就将锅铲砸了出去。
带着油的铁锅铲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年子荣的头上,瞬间,年子荣的脑袋就开了花。
“大哥。”年子富惊呼了一声,转身就要替年子荣去请郎中。
可是,年老爷子却拦住了年子富。
“老三啊,这饭我就不留你吃了,你还是带着露丫头去镇上吧。”年老爷子道。
“可是……”年子富见年子荣伤的不清,担忧地说道,“可是大哥这伤必须找赵郎中来给他看看啊。”
“没事,待会儿等你二哥起来了,让他去找赵郎中一趟也就行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年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将年子富和白露推出了门外。
他虽然也很担心年子荣身上的伤,可是和五百两银子比起来,他这个大儿子可就不算什么了。
年子富无法,只得拉着车子和白露离开了。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如年老爷子所愿,直奔白沙镇,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家里。
年子富虽然有些疑惑,可却并没有多问。
白沙镇离赵家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是吃个早饭的话,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白露吃完饭后,却并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将板车上的鱼干一捆捆地拎了下来。
“闺女,你这是干啥啊?”年子富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是要取冯记送鱼干么?”
白露回身看了一眼年子富,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一会儿,厨房出边传来了一阵辛辣的香味。
年子富探头一看,就见谷雨和白露两人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可能是因为辣椒太辣了,这姐妹俩还时不时地打了几个喷嚏。
因为鱼干太多,锅也不够大,所以白露和谷雨整整炒了两个时辰,才将这些鱼干全部处理好了。
经过加工的鱼干不再有先前那难闻的咸腥味,反而带着一股辣椒的香味。
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年子富和文洋便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小妹,你又弄了什么新鲜玩意出来啊?”本来还在屋里看书的文洋闻到香味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快给我尝尝。”
“大哥,你怎么比小黑还馋啊?”白露一边取笑文洋,一边盛了盆鱼干,“爹,你也快来尝尝。”
“这、这不太好吧。”年子富虽然也觉得鱼干很香,却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这是你爷奶要拿出去卖的鱼干啊。”
“爹,你放心,我们等会就去把这些鱼干卖了。”白露笑着解释道,“不会耽误我们赚钱的。”
闻言,年子富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年子富揉了揉白露的脑袋,挑了一只不大的鱼干扔进了嘴里。
瞬间,口腔中便弥漫了一股热辣的感觉。
奇妙的是,在这火辣辣的味道背后,竟然还带着一丝甜蜜。
又辣又甜,果真是妙不可言啊。
年子富当即便称赞道,“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
“小妹,你简直太厉害了!”文洋也忍不住对白露竖起了大拇指,“这鱼干一定会比芦粟汁卖得还好的!”
“那当然了。”白露勾唇,狡黠一笑。
紧接着,她又回到屋里拿出了五个篮子来。
她将这些篮子洗净,又仔细地擦干,这才将那五十斤鱼干分开放进了篮子里。
“闺女,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年子富好奇地问道。
“爹,你尝尝看就知道了。”白露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呀!”年子富刮了刮白露的小鼻子,笑着道,“就会卖关子。”
很快,年子富就尝出了这五个篮子里的鱼干究竟有什么不同了。
第一个筐子里的鱼干几乎不辣,或者说是甜味更重,可最后一个筐子的鱼干却险些把年子富辣得哭出来。
“闺女,这些鱼干的味道为什么不一样啊?”年子富猛灌了好几口茶,这才从辣劲中回过了神来。
“爹,如果让你买的话,你会买哪个筐子里的鱼干呢?”白露没有直接回答年子富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
“这个嘛……”年子富纠结了许久,半晌才沉声道,“如果我要买的话,可能会买第三筐吧。”
“那大哥,你会买哪个呢?”白露转而看向了文洋。
“我?”文洋指了指自己,爽快地说道,“我当然是买最后一筐了,这辣椒就得足量才够劲不是!”
“那大姐,你呢?”白露继续问道。
“我还是挑第二筐好了,其他的都太辣了,我吃不了。”谷雨老实地回答道。
听了这些答案,文洋第一个就明白了过来。
“小妹,你把这些鱼干分口味装起来,是想针对不同的客人吧。”文洋恍然大悟道。
“大哥,你真聪明!”白露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果我把鱼干做辣了,那爱吃甜食的客人就没有选择了,可若都做成甜的,那爱吃辣椒的客人就又会不高兴了。可是如果把口味区分开来,让客人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口味,那不管什么口味的鱼干,就都会有人喜欢了。”
“说的对。”文洋笑着道,“小妹,你真是个天才!”
白露笑了笑,摇着年子富的胳膊撒娇道,“说起来,这还要谢谢爹的筐子呢!如果不是爹爹把每一个筐子都编得这么别致,我也想不出这么个主意啊。”
“小妹,你还别说,我从前都没有注意到,爹的筐子竟然编的这么好看呀。”文洋也附和道,“爹,要不你也交我编筐吧!”
“哪里哪里。”年子富挠了挠头,眼中划过一丝羞涩。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被子女夸奖和仰望。
看着自己编织出来的筐子,头一次,年子富竟觉得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这一家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便一起出发往白沙镇去了。
只不过,白露他们却没有如约去冯记酒楼,而是直接去了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