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露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那原本澄澈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姑娘?”侍女拧了拧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再不说话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侍女便拿着针再次刺向了白露。
这一次,白露却连挣扎都没有挣扎。
她瘫坐在地上,眼睛里空荡荡的,似是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傀儡。
“姑……姑娘……”侍女有些不安地推了推白露。
白露抬眸,冲着侍女咧了咧嘴。
笑容里,带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阴气。
“啊!”侍女尖叫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大、大人……”侍女“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县令的面前。
纪琳琅花容失色,赶忙退后了两步。
“干什么呢!”陈县令拧了拧眉,冲着侍女便是一脚,“还有没有规矩了?若是吓坏了纪小姐,你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侍女惊呼一声。
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大、大人,年白露她、她好像中邪了。”侍女结结巴巴地说道。
年白露那个样子也太吓人了一点儿!
“中邪?”陈县令愣了一下,有些纳闷地说道,“好端端地怎么就中邪了呢?也罢也罢,本官去看看她吧。”
“陈伯伯,我随您一起吧。”纪琳琅赶忙道。
她倒要看看,这年白露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这……”陈县令转头,谄笑道,“纪小姐,刑房里阴气重,你还是别去了吧。”
面前这位可是纪家的大小姐啊,若是稍有不慎,湿邪入体,那他可怎么和纪知府交代啊!
“伯伯,琳琅没有这么娇弱的,您就让我进去看看吧。”纪琳琅莞尔一笑。
那柔媚的样子让陈县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纪小姐请吧……”陈县令看向纪琳琅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贪婪。
纪琳琅心生厌恶,可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陈县令的身后。
刑房里,年白露依旧面无表情。
不管陈县令让侍女如何折磨她,她都始终未发一言。
看着眼神呆滞的白露,就连一向擅长逼供的陈县令都有些束手无策了。
“大人,她、她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侍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她帮着陈县令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曾逼死过不少好人,若是白露真的是被鬼魂附身的了,那她肯定会找自己报仇的啊。
陈县令心中一惊,有些心虚地搓着手。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做的亏心事可比这个侍女要多多了。
“伯伯,让琳琅来试试吧。”纪琳琅拧了拧眉,狐疑地看向了年白露。
“纪小姐,这……”
陈县令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纪琳琅却早已上前两步,在年白露的面前蹲了下来。
“年姑娘,你就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了!”纪琳琅冷声道。
白露却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纪琳琅看着白露那张虽然已经沾满灰尘,但却仍然精致的面容,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冷光。她勾了勾唇,笑着抓起了白露的手,拿着针慢慢地刺进了白露的指尖。
血珠,一滴滴地渗了出来。
可无论纪琳琅有多用力,可白露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到最后,就连纪琳琅也有些疑惑了。
难不成,白露真的中邪了。
而这个时候,年白露忽然抬起头来,冲着纪琳琅咧嘴一笑。
深黑如谭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来自阴间的冷意。
纪琳琅双手一抖,竟忽然跌在了地上。
“鬼、鬼啊……”纪琳琅喃喃道。
“纪小姐?”陈县令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赶忙将纪琳琅拉了出去。
“大人,那……”侍女焦急地唤了一声,看向年白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陈县令蹙了蹙眉,冷声道,“带下去吧。”
白露现在这幅样子,估计是审不出什么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白露若是一直不说话的话,他只需要在审案的时候随便给白露定个杀人的罪名,也就行了。
“是!”侍女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将白露拖进了牢房以后,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她才不要和白露呆在一起呢!
等到侍女走后,白露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原本雾蒙蒙的眼睛里,此刻,已是清明一片。
她轻轻地擦了擦指尖的血迹,微微地拧了拧眉。
她不知道这种方法还能骗陈县令多久,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余璆鸣的身上,希望他能够尽快找到替自己洗清罪名的证据。
……
另一边,余璆鸣离开了牢房之后,则是快马加鞭地去找了镇上医术最高的郎中。
许久,郎中才放下银针,沉声道,“余公子,这窝窝头里被人下了乌头。”
“乌头?”余璆鸣皱了皱眉,追问道,“近日可有人买过乌头?”
郎中摇了摇头,“不曾。”
余璆鸣没再多说,而是转身去了另一家药铺。
可他走遍了白沙镇的药铺,却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一家药铺卖出过乌头。
“公子,太阳都要落山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歇息吧!”素童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说道。
余璆鸣转头,冷冷地看了素童一眼。
白露尚在牢里,他如何能休息呢?
素童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话,只能垂着头和余璆鸣往附近的村子里去了。
月上西楼。
田间,还依稀传来两声不太真切的虫鸣。
余璆鸣忽然想到自己曾在半夜里和白露相见的场景。
那时候,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笑容。
那笑容,总让他沉迷。
想到白露,他眼中的担忧便又多了几分。
“公子,我们已经把附近的药铺都找遍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素童嘟囔道,“再这么找下去,公子你的身子可就要吃不消了啊!”
余璆鸣拧了拧眉,半晌,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现下,他最需要的是冷静。
素童见余璆鸣果真往浮瑾园的方向去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儿。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年白露究竟对自家公子使了什么妖法,竟让公子对她如此上心!
……
浮瑾园。
“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余紫琼见了余璆鸣,赶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娘,娘她说自己不想活了,你快去劝劝她吧!”
余紫琼的声音极大,房间里的冯守贞听了这话,立刻上了凳子,将白绫放在了脖子的下方。
“吱呀!”
余璆鸣推开房门的瞬间,冯守贞便踢掉了脚下的凳子。
“娘!”余紫琼惊叫一声。
“老夫人!”素童也大惊失色。
余璆鸣微微一怔,上前,赶忙将冯守贞抱了下来。
冯守贞咳嗽了几声,留着眼泪坐在了地上。
“别拦我,你们都别拦我!”冯守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嚷着,“就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了算了啊!”
“娘,你别这样啊。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可千万别寻思啊。”余紫琼扑到了冯守贞的怀里,象征性地抹了把眼泪,“你若是走了,我和我哥可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是高高兴兴地给我办丧事了。你哥找了个想置我于死地的恶毒女人,我若是死了,他们就开心了!”冯守贞擤了擤鼻子,怨念地看了余璆鸣一眼。
“哥,你看看你都把娘气成什么样了!”余紫琼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还不快点儿和娘保证以后再也不和那个年白露来往了!”
余璆鸣蹙眉,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余紫琼和冯守贞,似是想知道她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冯守贞和余紫琼却只是抱头痛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碧玺见冯守贞说不个所以然来,只好接话道,“公子,今日夫人去了年姑娘的铺子。那个中毒的男人就坐在夫人的对面。夫人、夫人觉得年姑娘、觉得年姑娘是想毒、毒死她……”
说到后来,碧玺的声音已竟为不可闻。
因为她感受得出来余璆鸣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冷。
余璆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娘今日竟然去找了白露。
他可以猜到,他娘究竟对白露说了些什么。
可是,今日他在狱中见到白露,白露却是对此事只字未提。
这样的白露,让他更加心疼。
好半天,余璆鸣才沉声,“年姑娘没有对任何人下毒。”
“她没下毒?她没下毒那人是怎么死的?”冯守贞止住了哭泣,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璆鸣,你就不要再替她开脱了,她就是想要毒死我!”
余璆鸣叹了口气。
他不再说话,转身,回了书房。
身后,传来了冯守贞凄厉地声音,“余璆鸣,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她年白露就休想进我余家的门。”
余璆鸣脚步一顿,眉头拧的更加厉害了。
碧玺紧随其后,柔声道,“公子,夫人她只是一时想不明白,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余璆鸣没有答话,而是取出了一本医术,翻到了关于乌头的那一页。
“公子你是身子不舒服么?”碧玺凑了过去,低声道,“乌头?公子你要乌头么?”
“你说什么?”余璆鸣的瞳孔骤然一缩,“我们院里有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