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暖光把人的身影拉的格外修长,苏慕颜再次站在了小巷的尽头,他知道每天晚霞把红色铺满天空的时候,总会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果然,不一会,一个老妇的身影出现了,她步履蹒跚,手提着菜篮,她慢慢的走过苏慕颜的身边,越走越远......
苏慕颜谦卑的站在她远去的背影身后,他知道,她已经认不出自己,良久,默默不语......
......
小艾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一个人正坐在苏慕颜家里的沙发上,只见此人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上也带着墨镜。仅能从他的身形判断,这是个男人。
苏慕颜坐在他的对面,面色依旧是冷峻,“既然来了,就用真面目示人吧。”
那人摘下了眼睛,竟是黑洞洞的一片。然后是帽子、口罩、手套、外衣.......全都是黑洞洞的。小艾最近涨了不少见识,却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她最后终于意识到,这哪是人啊,这分明是一个影子!
.......
影子开口讲话了,原来他的主人是赵轩寒,是本市警察局局长。小艾一下子想起来,前两天还在电视里看见他最近刚刚破获了一起大型贩毒案,被授予三等功,是本市的英雄。
“哼,英雄?”那影子冷哼一声,“或许吧,曾经是。”
故事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时的赵轩寒还是一个小警察,初入职场,他极富正义感,能力也很突出,脑子也灵活,可是他却遇到了入职以来第一个难以破获的大案。
三个月之内,本市有五名女孩被人杀害。但犯罪嫌疑人极为狡猾,反侦查能力很高,现场没留下半点证据。他苦苦追查了一个月。罪犯却如石沉大海,始终找不到半点踪迹。
面对受害人的家属,他只能选择无语凝咽。
其中一名女孩儿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抚养长大,女孩儿倒也争气,长到了如花的年纪,也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却在晚上打工返校的路上被人杀害了,脸也被凶手划伤。她的母亲好几次哭晕,在停尸间认了三次,才最终确认了女儿的身份。赵轩寒在心里默默发誓,定要把那凶手绳之以法。但又十天过去了,附近的所有监控都被他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凶手的身影。
后来他听说不远处的灵须山上有位老道,问卜算卦无所不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上山了。那老道有些本事,未等他开口,就算出了他的来意。他长跪不起,求师傅帮我!那老道却不予理睬,兀自离开了。
他在山门前跪了整整三天,那老道为其诚心所感,传了他一个法术纵影术,只要默念口诀,自己的影子就能离开身体,如鬼魅一般,悄声无息。可跟踪他人,可刺探消息,可无息的绕到人身后缠住并制服敌人。老道告诉他,纵影人的信念越强,影子的能力越大。
末了,老道说,那犯人五天后会在人民公园再杀一人。他明白,那天是抓住他的最好时机。他向老道拜了三拜便下山了。
凭着纵影术,赵轩寒无声息的抓住了犯人。
同事们都大吃一惊,那人长得极为普通,毫不起眼。赵轩寒竟像未卜先知一样,突然就冲了出去,把他摁倒在地,带回来一问,果然是罪犯无疑。
原来当日赵轩寒一早就把影子派出去跟踪他多时,发现他一直跟踪一个女孩儿,为了防止自己身份暴露,凶手把指甲油涂在手上,并剃光了头发,所以现场采集不到任何指纹和毛发。
因为这起案子,赵轩寒名声大振,不久便被提拔重用。他凭着纵影术,一直屡建奇功,不断高升。
随着职位越来越高,身边溜须拍马的人越来越多。权利,金钱,美女,他的身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诱惑。
他不再像当年热血沸腾,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控制影子的能力越来越弱。但他并不甚在意,他已经爬到了一定的位置,并不需要影子在帮他抓犯人了。
事情的转机在那一次。他抓到了一个杀人犯,犯人却一直未开口交代犯罪事实。后来,罪犯的家人给他送来了50万,希望他能把故意杀人改为意外死亡,他犹豫再三,终是同意了。毕竟杀人犯只有16岁,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一辈子,他安慰自己着。
没过多久,他就从集体宿舍搬了出去,自己买了套房子。
再后来有送表的,送酒的,送钱的,送画的。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收,后来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大到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欲壑难填。
同时,他感觉影子的能力,也越来越大,甚至更甚从前。他的欲望成了影子能力的源泉。
他知道权力越大,金钱才越多,于是他盯上了公安局长的位置。但是现在的公安局长,清正廉洁,从无大错,等到局长退休,还要等十年,可是他等不及了。
正可谓,无毒不丈夫。赵轩寒派影子去局长家放了30万现金,再匿名举报了局长,果然没多久老局长就被纪委带走了,他如愿的得到了公安局长的位置。
他和毒贩也有来往,他收毒贩的钱,对他们的头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帮毒贩抓他们的敌人。结果他还上了电视,被授予三等功。
他的影子在他的欲望驱使下,能力越来越大。大到有一天,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
本来赵轩寒让影子去偷东西,结果影子跑到树林里抓了一天的青蛙。他害怕被别人发现没有影子,在办公室待了一天没敢出门,待影子回来后,他怒气冲冲的骂了一顿。
而影子也发现赵轩寒在防着自己,他在家里安了厚厚的窗帘,每个房间都安了无影灯,生怕有一天影子会对他不利。
影子越来越不受控制,可是它也害怕赵轩寒。直到有一天,影子来找苏慕颜。
“凭什么所有吃香的喝辣的事都是他的,所有肮脏龌龊的事都是我来做,我也要变成人!”
苏慕颜掐手一算,心中已有数,“作为影子,你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知道吗?”
“是什么?”
“是自由。一旦你变成人,你必须离他不超过百步,他在哪儿,你在哪儿。除非,你把他杀了,完全的替代他。你可忍心?”
“这......”影子有些犹豫,毕竟它做了自己的主人那么久。不过最终它还是下了决心,恶狠狠的说:“杀就杀吧,也让我尝尝,当人的滋味儿。”
哎,因果自有因果报,苏慕颜感叹世事轮回,大手一挥,口诀默念,法术已成。
........
啊!赵轩寒从噩梦中惊醒。这是一个怎样让人害怕的梦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打开了床头灯,果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啦。
他再无心睡眠,想起了十年来的种种。想起那天他长跪在山门前,求师傅帮我!一片赤诚。
若是没有了性命,要再多的金钱、再高的权势又有何用。
正可谓金钱名利转头空,皆是浮云遮望眼。
第二天小艾看新闻时,公安局长赵轩寒辞职,去灵须山归隐了,从此不问世事。
小艾惊诧之下,好奇问苏慕颜:“你同意了他影子的请求吗?”
“同意它做什么?再创造成第二个赵轩寒。我不过是施法让赵轩寒在梦中看到这一切,愿灵须山的晨钟暮鼓,能淡化他的欲望。这样他影子失去了能力的源泉,力量也会越来越弱,行动受限,最终只是一个普通的影子。”
小艾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哪是活了800年的少将军,这分明是活了800年的狐狸精啊!哼,老谋深算。
.......
那天黄昏,苏慕颜又一次站到了落日的余晖中,影子被拉得老长。
一个老妇人步履蹒跚的向他的方向走来。苏慕颜望着他。久久不语。突然有人从她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去吧。
苏慕颜回过头:“小艾,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去同学家做客。路过这儿,正好看到你在这里探头探脑,贼眉鼠眼。”
“我哪有?我只不过是看看.....她。”
“哈哈,我知道。他是你上辈子的母亲吧?”
“你怎么知道?”
“你快别问了,再问他就要走了!你快去跟她说话。”
“可是,我说什么呢?”
“笨蛋,看我的。”说完小艾走向前,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阿姨您好,我是附近高中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我也是向阳花的志愿者,你叫我小艾就好。”
“哦,小艾你好,你长得可真漂亮。”老太太一脸慈祥。
“是吗?谢谢您,这是我的同学叫苏慕言。”小爱一把把苏慕言拉过来。
“哦,莫颜,你好。”老太太的叫法和800年前一模一样。听着苏穆颜心头一颤,一股暖流直冲心田。
“阿,阿姨。你好。”苏慕颜青涩和紧张的神情,宛如高中生。
小艾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拿过老太太手中的菜篮,“阿姨,我来帮您拿吧。”
“哦,谢谢你,小姑娘。”
“阿姨,您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我还有一个儿子出国了。老伴儿也走的早,我一个人住。”
“那我以后能常来看你吗?”
“好哇,好哇,我一个老婆子常常觉得寂寞呢,我一看见你呀,就喜欢。”
夕阳的余晖把三人的身影拉的老长。那一步步走去的是人间的至暖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