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坐帐中,魏东楼埋首在书案中处理公文。
莫颜心浮气躁的翻阅着训马司律,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他很安静,眼睛全神贯注与字里行间,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纸张,他的手,白皙修长,莹润且直,莫颜努了努嘴,真真是讨厌的人,连手指都如他一般傲慢。
不知为何,望着他沉稳的模样,莫颜也跟着渐渐沉下心来。
魏东楼出去练兵,示意她在营帐里待着。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黑。
莫颜打了个哈哈,困倦的闭上了眼睛。
待魏东楼回来时,她已伏案睡着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帘帐撒映在她单薄的身上,他温柔的侧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抱手沉睡的模样心中忽然变得柔软。
她的头侧枕在腕上,一身粗布青衫轻裹着单薄的身子,素面朝天丝毫没有女子的脂粉气,一双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如雾里远山隐隐约约散发着朦胧的气息,额角边竟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乌黑的发丝里。
这是怎么留下来的疤痕呢?
魏东楼心生怜惜,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上去,轻轻摩挲在她额角,好像这样做那疤痕就会消失不见。忽然睡梦中的她皱紧了眉头,额间渗出密密的汗来,抓着书简的手越发的用力。
她……这是做噩梦了吗?
魏东楼看着她不禁也跟着蹙眉,手指转而轻抚在她眉间,温柔的将那股忧伤抚平………
待外面吹起收兵的号角,莫颜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左右摇曳的红烛之下,一张贵族般倨傲淡漠的脸庞映入眼帘,高耸的鼻梁好像被雕刻过一般,周身恍若有金色的镶边……
这是?
魏东楼!
她脑子一激灵,蹭的一下站起来,该死,居然在这儿睡着了!
“将……将军。”
负手而立,她略显尴尬:“将军这是?”
“没什么,我看你写的如此出神入化,我才觉得自己见识浅薄,竟然看不懂你写的是哪国的文字。近前欣赏一下,才发觉你的字——像被鸡爪子刨过一样!”
魏东楼倨傲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起身走回主书案。
莫颜恭敬的退后,然后抬脚碾了碾他身后被烛光拖下的影子。且!鸡刨狗刨要你管!谁让你非要我誊写训马司律呢!
她重坐回去,拿眼偷瞄:魏东楼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意思,只是端坐在那里认真的看书。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扭了扭酸痛的小身板儿,继续拿起了笔。
书简后面,魏东楼轻轻勾了勾嘴角。
片刻,枢越迈着大步进了营帐,
“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安排对新兵重新做了编制。”
“体能评估呢?”
“唔……初步评估整体体能水平勉强算是……中下。”
魏东楼长眉一挑,放下了手中的书简,冷言道:
“那就接着练,连到中上为止。”
“是!将军!”
枢越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莫颜,逗趣说:“莫颜,你怎么也在这里。”
莫颜无奈的把手里的书简立起来,“训马司律”四个字映在枢越眼里,她在书简后朝魏东楼的方向努了努嘴。
枢越抬手抚了抚额角,好似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刚才出营,看到欧子澈好像在马房等你,挺着急的,你回去看看吧。”
说完,冲莫颜摆了摆手。
莫颜会意急忙放下手里的书简,同时不忘递去一个感恩的眼神,
“是,我这就去。奴才告退。”
“——等等!”魏东楼板着脸不看她:“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必须赶回来。”
啊!
还要回来?
莫颜立住:糟糕,随军训练的话,夜里是不能出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没想到呢?!
不行!
她转身径直走到魏东楼面前,端正的行了一礼:
“将军,奴才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亲需要侍奉,还请将军允准奴才晚上回家,明日奴才一定按时报道。”
听到母亲两个字,魏东楼拿书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随即板起了脸:
“可笑,你大概不懂这里的规矩,你以为军营是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军训期间,一干人等没有令牌谁都不能私自出营。”
“——可……可我不并不是你的兵,我只是一个随侍的马童,而且还是你硬拉我来的!”
莫颜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急急欲大步上前,枢越急忙拉住了她。
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忿,谦恭的低下头来:
“奴才……母亲年迈,请将军通融!”
“将军,莫颜随军侍奉,确实不属于新兵,不受军训限制也说得过去,我看不如将后勤采办的令牌给她,也好方便她回去照顾老母亲。”枢越帮忙劝道。
“……也好,你走吧。”
莫颜诧异,他竟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可是语气里却恍惚听出几分失落来。
“谢将军体恤!”
此刻,她顾不得想许多,行了礼就急匆匆走了。
魏东楼放下手里的书简,心中怅然若失:
难道……
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