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城。
繁华大街上一处不起眼的破旧木屋里,昏黄的灯光摇摇曳曳。与外面的郎朗晴天相反,这里常年背光阴暗潮湿,白天也需点着灯才能看个大概。
晨曦举帕捂嘴一脸嫌弃的走进屋里,些许细微的灰尘上下翻飞。
她嫌恶的低咒一声,什么破地方,如果不是听说这位巫医开了天眼,可看男童女童,亦可看几胎几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屈尊前来的。
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她想尽办法,昭陵所有的中医大夫看一遍,喝药调理,拜佛请愿,怎奈何肚子总是没有动静。她怨自己不争气,也没底气拦着柳中元在外面寻花问柳,好在他在外面怎么混,总归不曾把那些女子带到家来。
只是这几年,身边好友一个接一个有孕,她越发的沉不住气。
这巫医是她相交甚好的一位朋友介绍,听闻本身就是大夫,擅长治疗女子不孕,自从开了天眼之后更是一看一个准,天价的诊费,看一个就要千两黄金不说,偏偏还是个极怪的脾气,软硬不吃任谁都请不动,要想寻医看病必须一个人来,身边不许跟着丫鬟婆子。
晨芙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试一试。
走进屋里,灯光昏暗,桌椅摆设很是陈旧,不同之处是四周墙面挂了一圈大小不一的铃铛,清风吹过偶尔发出一两声幽幽的铃声,甚是诡异。
巫医坐在屏风后面黑衣傍身,黑纱遮面,慵懒的蜷缩着身子半闭着眼,亦很是神秘。
她没有睁眼,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哑哑道:“坐吧。”
晨芙小心坐下,将手绕过屏风递去,“大夫,我已婚5年,至今无所出,烦请您看一看。”
那人将粗糙的手指搭在她脉上,良久,阴沉嘶哑的回道:“夫人中气十足,身体无恙。按理说早该儿女双全,承欢膝下。这久而不孕不是因为你身体有碍,而是有一个劫数在拦?”
晨芙疑惑,问道:“劫数?什么劫数?”
“敢问夫人可有什么难以言讲之事?”
“胡说……我堂堂——”晨芙一顿,缓声道:“我堂堂清白人家,家中平和,自无不可对人讲,并没有什么难言之事。”
巫医略一沉吟,“那就是——夫人有劫在身而不自知。”
“还请医者指教。”
“你这劫数不是别的,乃是一个刚刚降生的麟儿!”
晨芙一惊,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慌乱道:“你……休要胡言。所谓妖魔鬼怪不过是怪力乱神而已,我不信!”
巫医轻轻一叹,又道:“这几年夫人是否记得,应该有那么两三次,腹下莫名剧烈胀痛如刀割难忍,用药也难以缓解,可疼一两日的功夫又自行好了。”
“好像……有那么几次……”
晨芙蹙眉,犹疑道:“可女子年岁一久,谁没有几次不舒服呢?”
“那不是寻常的不舒服,而是这麟儿劫数所致!”
“——你说什么?”晨芙惊的站起,
“夫人莫惊。”巫医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宽慰道:“我观瞧这麟儿刚刚降生无甚法力,伤不到夫人的根本,只是有他在,灵胎不敢上前,便断了夫人的血脉之缘。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拦着,夫人你应该儿女双全,已经两个孩儿了。”
“那……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这个简单,我这有一记方子,你去药房按方抓药,一日两剂补养精神。这还有一袋宝物,名曰半天云,是九云天上观音佛前辟邪去恶的灵土,夫人只需将这半天云缓缓洒在床榻四围,我保你三个月可得偿所愿。”
晨曦半信半疑的接过来,“谢谢,谢谢大师。”
屋门关上,四周响起阵阵幽幽的铃声。
屏风一转,巫医缓缓起身,佝偻矮小的身材随着她的站立变的愈发高挑,她眼神冰冷,嘴角浮现一抹邪恶的笑,扯下面纱来赫然竟是司马青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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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莫颜在昭陵边走边问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昭陵住店太贵了,她牵着赤焰溜达着往城外走,好寻一处免费的安身之所迁就一夜。
肚子咕噜噜作响,她摸了摸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便去路旁的包子铺买些包子充饥。
热腾腾的包子拿在手里,她忽然看到眼前的屉角边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来,左摸右摸抓住热包子顾不得烫就急忙往回缩。
莫颜好笑,用力弹了弹那黢黑的小手,小黑手立马一松,缩了回去。她弯腰探头一看,桌子下藏了一个瘦小的人儿,模样身形竟有几分熟悉,原来是那日落跑的小男孩。想着他应该也是饿了,莫颜就和善的将手中的包子递了过去。
小男孩一看是她,一时也楞了一下,看到热腾腾的包子举在他眼前,他倔倔一努嘴,不客气的拿了包子就跑。
莫颜不禁好笑,又买了两个包子,不紧不慢的在他后面跟着。
小男孩一边吃包子一边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着,一路之上调皮捣蛋,这家摸摸那家碰碰,偶尔钻进人群里偷摸两个吃食出来,或是故意扮做跌倒模样的往人家新买的甜糕上抹一把,结果别人嫌弃的刚丢掉,他就跟着去捡,不一会儿挂在身上的小布包就装满了。
这一条街走下来被人赶撵嫌弃了好几回,俨然就是一个调皮王。
天渐渐傍黑,小调皮捡了根粗枝挂着包溜达到了昭陵城的东南角,来到一处破旧的庙前。
意识到莫颜一直跟着他,他将小身板转过来,抱手而立白她一眼,奶声奶气的喊道:“喂,大婶儿!你跟我好久了。别跟了,小爷我到家啦!”
大婶儿?!
小爷?!
莫颜忍俊不禁,这个小萝卜的个头才刚到她的膝盖,还敢自称小爷?!
她忍笑干咳一声,问道:“小爷,你是说,这儿就是你的家吗?”
“对,这就是小爷我的地盘!”
他骄傲的拍了拍瘦瘦的胸脯,小手指向上方的牌匾。破旧的牌匾摇摇欲坠,上面灰尘满布,依稀能看到城隍庙三个字。
莫颜笑窝一旋,“胡说,这明明是城隍庙。”
他言之凿凿:“那是以前,以前是城隍庙,自从我来之后就是我的地盘了!”
“那……我今晚能借你的地盘用一下吗?”破旧的城隍庙,正是她栖身的好地方。
“你?……”小调皮张了张粉嫩的小嘴,抬头皱着鼻子看莫颜,显然十分质疑。
忽然——
轰隆隆——
轰隆隆——
空中响起一阵闷雷,一大片乌云黑压压的袭来。
“要……要打雷了!”他急急退了两步,慌乱无措道:“下雨了,你……你可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