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感觉自己整个春节简直是运蹇时乖,诸事不宜。她日日心情郁闷,抑郁寡欢,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患上了抑郁症。白苏内心的苦闷难以纾解,极想找个人陪她散散心,便打电话向晓娟求助。春节相亲季,晓娟也相了好几次亲,幸运的是她通过相亲开始了一场新的恋爱,正好想跟白苏聊聊,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春节的城西公园,仍是一番冬天的萧瑟景致。除了路旁的过冬景观树丛是绿色的,其余到处都是衰草连天,泥土尚未解冻,干枯的草丛里镶嵌着褐色、黄色的落叶。周围林立的树木也多是光秃秃的枝丫,偶尔能看到小鸟搭建在树杈之间的鸟巢,各类鸟儿在小树林里一声鸟鸣、一闪而过,也有的停在高高的树枝上,一动不动,只有人们从树下经过,受了惊扰,才张开翅膀,飞向更远处的树枝上。
人工池塘里的水面仍然结着厚厚的冰,有些胆子大的大人带着小孩,不顾边上“禁止入内”的提示牌,翻过围栏来到池塘边溜冰。冰面光洁照人,亮的像一面镜子,站在桥上,可以看到冰面上被阳光拉的长长的影子。
白苏和晓娟顺着围栏边上的小路散步,可以看到冰面下被冻入冰层的枯枝树叶,还有被人们随意丢弃的垃圾,红色塑料袋子一半在冰里,一半在外面,冷风一吹,瑟瑟抖动。池塘岸边的芦苇,全部枯得发黄,齐刷刷地朝向一个方向倾斜。路边背光的角落里,偶尔还积存着尚未还得及融化的小片雪印。白苏和晓娟穿过了人群,走过了树林、草丛、池塘、假山,最后来到了麻河边的观景平台上。
站在木质的观景平台上,麻河的风景一览无遗,那宽阔平静的河面,让白苏的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一些。虽然有阳光,但是沿河而来的风吹得脸上立显丝丝痛意,这是公园最深处的一个观景平台,游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锻炼身体的人经过,四周空旷而安静。
白苏和晓娟在平台上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平台出口的木头台阶上坐下来,有了左右护栏的隔档,可以减少河边一阵阵冷风的寒意。
白苏心事重重地说:“娟儿,有时候我真想,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不行过两天再离婚,然后一个人过一辈子,起码爸妈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但是真正面对感情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坚持宁缺毋滥,我舍不得我自己,更舍不得我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你说,我是不是特自私的一个人?”
“你怎么净说傻话?感情那都需要缘分,结婚离婚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万一遇上个不好的人,婚也离不得,一辈子就毁了,家里人说你那是关心你,不是逼迫你,如果婚姻让你不幸,我相信,他们宁愿养你一辈子。”晓娟安慰她。
“以前,我总想着自己大学毕业了,可以让爸妈过上轻松的生活,可是现在,妈妈依然辛苦做着棉被,爸爸依然职业性地睡眠不好,而我却只能无能为力;我常常觉得,我爸妈应该生一个更优秀的孩子,而不是我,我怎么努力,都优秀不来,尤其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家庭的累赘,不仅不能替父母分担,还让他们天天操心,想到这些,我就难过得停不下来。”白苏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苏苏,其实你爸妈最在乎的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优秀与否并不重要,再说我们都是普通人,哪有那么大能量,哪能一毕业就能改变家庭现状?是你自己想多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放轻松一点,慢慢来,路会越走越宽的。”晓娟尽量宽慰白苏。
“我好羡慕你,一直这么优秀,没有我这些烦恼,每天一想起自己卑微的生活,就难过得不能呼吸。”白苏用指尖弹掉了眼角的泪,看着晓娟说道。
“苏苏,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的难过不比你少,比如在爱情上,上学的时候,常常因为那些声称喜欢我的人对我的喜欢远远不及我认为的喜欢那么喜欢,所以不敢轻易接受爱情;而现在,我根本分辨不出谁喜欢我,我也希望两情相悦,我也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那终归只是书里面的,不是现实生活。”晓娟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忧伤。
白苏还没反应过来晓娟那句绕口令般的谁喜欢谁是什么意思,晓娟已经接着说:“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以前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的观念,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相亲结婚,而现在我却在践行着相亲结婚。”
晓娟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现在交往的男朋友,就是春节相亲认识的,人很老实,对我特别好,他说喜欢我的时候还会脸红,虽然总觉得少了一些浪漫,但是跟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很踏实,让我有家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是我感觉我的另一半大概就是他了。”
“只要是你认定的,就不会错,娟儿,我相信,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的,但是你千万别将就,好好考察一下再做决定。”白苏突然觉得愧疚,这些天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不能自拔,却忽视了晓娟其实也需要关心和安慰。
“其实你、我,我们大家都一样,刚刚大学毕业,对未来、对生活、对爱情多是迷茫,简单点说,未来会是什么样,生活得好不好,另一半是不是值得爱的人,我们都一无所知,所以其实大家各有各的难过,这是一群人的难过,你我都不是一个人。”晓娟的话语沉重而无奈。
“我也知道,可是总感觉别人的爱情比我容易,也许是因为我太不现实,一直幻想拥有纯洁的爱情,我觉得不合适的那些人,家里都认为还可以,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人。”白苏茫然不解。
“我也不知道呢,你要找个有钱的男人吧,别人会说你物质、拜金;找个穷的吧,谁能保证,你陪他走过的苦日子不会白过,毕竟社会上夫妻白手起家,发达之后,男人出轨离婚的不在少数;那些单纯的爱情,毫不惨杂物质的爱情,在哪里?又能走多远?我们的爱情要放在何处才能心安?”晓娟也满是疑虑。
“走一步说一步吧,以后不想这些了,该死的爱情,有本事永远都不要出现!”白苏从台阶的夹缝里抠出一个小石子儿,使出浑身的劲儿,远远地扔了出去。
“至于事业呢,当老师是我最大的梦想,现在我已经成为老师,有了编制,工作稳定,我别无所求,我只想要努力工作,教好学生,不做国家的寄生虫,即使我不能走得更远,我也要让自己的学生走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年老时桃李满天下,也没有白活了这一生。”晓娟说起工作心满意足。
“我也是觉得呢,年纪轻轻,总该干些什么事,虽然村官工作不正式,别人不看好,但是我想要尽心尽力干好,起码要对得起这份工资,还可以积累些工作经验,最好能在村里留个好名声,也算没有白来村里走一遭。”白苏对自己的工作也充满干劲儿。
“苏苏,借给你一个肩膀,也借一下你的肩膀,让我们互相依靠吧。”晓娟和白苏两个人不再聊天,只是安静地靠着彼此,看着静静流淌的麻河,想着各自的生活。
每个女孩儿都需要一个闺蜜,不是因为这个朋友多么强大,能帮她解决多少问题,而是伤心失落时,能有个诉说的地方和理解自己的人。和晓娟散心之后,白苏心情明显好转了很多。盼望着,盼望着,相亲结束了,春节过去了,终于要去村里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