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东海九万里,有飘渺峻峰名曰灵鸷。山底四季如春,黑土肥沃,草木蓁蓁。山顶却有冰霜积雪,万年不化。远远望去,灵鸷山崔崔嵬嵬高耸入云直逼天界凌霄,状如一只白羽黑尾的仙鹤振翅欲飞将一弹丸海岛环抱当中。岛上气候温暖,海风和煦,常有成群飞鸟来此地迁徙繁衍。石碣沧海,逐浪激流。白鸟凌空,羽雪飞扬。确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一片净土。就在这灵鸷山巅,更有一派鼎鼎大名的修真福地------崇天教。
灵鸷山主峰上,遥遥万里奔云梯虚空而立,参差错落层云叠雾,三千长阶直通正殿长明,好似冰雕雪砌纤尘不染,如此扶摇之景已非普通修真之人可以凌越飞驰。
长明殿口创教仙人的灵像前,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仙,双手背后,面向三千长阶上的白衣弟子们高声训示:“雷霆雨露皆为天恩,福泽有时,祸降不端。天有法道,确非凡人能够领悟。故逢天罚,必有自然之灾,生灵涂炭。如今人间洪波骤起,百姓流离失所。我崇天弟子,身担羽灵之责,当心怀悲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救众生性命于水火。栩卿,华翎,少羽中。”崇天教掌门白鹤散人慕朝赫说道。
“弟子在!”三名站在云梯最高处的白衣弟子齐声拱手道。
“传掌门羽令,命你三人分率众弟子速速前去,不得有误。”白鹤散人手中的浮尘轻轻一摆,一片洁白的雪羽包绕着赤红色星点光芒如一只燃烧的蝴蝶瞬间飞腾到上空翩翩盘旋,渐而火光慢慢微弱徐徐向阶下飞去。
“弟子领命!”三弟子齐声道。当中一位眉眼如柳叶纤长,手指净直如竹的少年撩开衣襟迈步上前,腰间虽随身佩带了一枚赤红色的火凤玉佩,却举止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仅见那玉佩的流苏随风微微摆动,却未闻玉佩发出半点儿铿鸣之音。只见他仙姿轻盈,足尖轻抬更是宛若蜂蚁,落地一如磐石沉稳偏又悄落无声,他微微摊开五指,低垂着眼眸凝神望着那片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掌门羽令在他掌心上徐徐旋转,将他白净的面庞映照得绯红,也将他深沉的眼眸点亮,瞳孔散发出他少有的炙热和逼人的火光。这光芒只闪烁了一瞬间便又被他狡黠的睫毛掩藏起来了。他马上又恢复到了之前温文尔雅的神情,如玉如竹的手指微微合掌,那掌门羽令便端端正正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当中。
他叫栩卿,是崇天教这群年轻的后起之辈中最引人瞩目的一颗新星,白鹤散人亲自传授教导的首座爱徒。不论修为、品行、性情都是绝对的拔尖出挑,更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纵然同这些着一样白衣素服的弟子们站在一起,他永远能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因为不论你在做什么,说什么,他的目光都会礼貌专注地与你回应,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任何一个人也不能激怒他,任何一件事都不值得他畏惧和烦忧。
栩卿虽算不得这世间一等一的俊美男子,但他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和这张不轻易说话的嘴巴已然让他在崇天教的长老与弟子心中颇为认可和信赖。慕朝赫亦冲他点头含笑,显然对栩卿这个首座长徒十分满意。
长风起,花鼓鸣。云卷舒,羽歌行。以栩卿为首,华翎,少羽中为左右,崇天教众弟子们便纷纷乘风而起追日而翔,脚下竟无需任何御剑和法宝,在赤色的天空中如千万纸片冰花飞舞,刹那间竟融合折叠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字形飞往人间去了。
胡家村村口的镰刀河边,满是背着行囊逃避水灾的乡民百姓。老人拄着木棍一步步艰难地跛行,妇人抱着孩子互相搀扶结伴行走,精壮的男子们聚到一起砍树伐木,商量着准备造一艘大船将老人和孩子们先送过河去。巨大的风浪将胡幺妹重重地拍在岸边,她面色苍白,衣衫湿透,整个身子浸泡在河水里,不知不觉她已漂泊了整整三天三夜。原来那被淹没了的黑水沼泽深处,是老爹留给胡幺妹的最后逃生之门。知女莫若父,胡作非身前料定性格倔强的胡幺妹定不会独活在这世间,便偷藏了这么个玄关,只要她顺着河水中央顺流而下便能奇迹地返回他们之前居住的村子——胡家村。
这一切胡作非已为她早早打算好,只是自始至终胡幺妹都浑然不知,也再不能报答她老爹的用心良苦。然而胡幺妹躺在岸边半晌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晕倒,饿死淹死在半路的村民着实已经太多太多了。那些与家人失散无人辨识的无名尸骨也只能被弃之岸边,任由那河水冲刷流走。
“幺妹儿,幺妹儿,醒醒,快醒醒!”一个蓝衫佝偻的老妪在胡幺妹的左右耳边分别唤了唤。
模糊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胡幺妹的眼帘。一个眉眼慈祥和蔼,五官宛若菩萨慈悲的老妪将胡幺妹的半个身子吃力地抱起,又将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用力地在她的背后锤了几下。转而又把她的拳头放在胡幺妹的肚子下,狠狠地向里打了两拳。只见胡幺妹猛地吐了两口泥水出来,呛咳了几声,慢慢清醒了意识。
“我这是在哪里?”胡幺妹呆呆地坐在河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傻孩子,这里是胡家村,你的家啊!你还认得我吗?小时候,你娘走的早,过冬时没有人给你做新衣,你常穿我给你做的花裤花袄,你叫我花婆婆,你可还记得吗?”蓝衫老妪一双粗糙的老手轻轻抚起胡幺妹苍白的面颊柔声道。
“胡家村,我的家?”就在胡幺妹疑惑间,蓝衫老妪难掩激动的神色唤来了身边的村民。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这丫头还活着!这丫头还活着!”蓝衫老妪眼泛泪光激动的长声朝相邻喊道。
“谁家的丫头?”远处的村民扯着嗓门纷纷喊道。
“胡缺德家的,幺妹儿,是幺妹儿!”蓝衫老妪长声应道。
“什么?老胡跟丫头回来啦!”木匠赵老伯道。
“老胡!快过来帮忙干活!别躲懒啊!”屠夫朱家二叔道。
“老胡……胡作非……。”乡民们闻声纷纷放下柴刀聚拢而来。
“花婆婆.....我.....我没有家了。”胡幺妹一把抱住花婆婆伤心地呜呜大哭了起来,身子伏在花婆婆背上望着被洪水淹没的村子暗暗地流泪道。
“你们父女俩走了半年多,不久久,村里来了一条黑黢黢的巨蟒,吞了好多猪牛,就连人都不放过……那恶龙来了之后,不仅就发了大水了,房子全淹了,冲走了好些人。有的家里还赶不及转移到高的坡地上,就在睡梦中被大水没个精光了。”花婆婆一边替她拭去脸上的泥巴一边叹气,一边接着说道:
“照理我们这块山沟沟是穷了几辈子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往年能在耕种时候求龙王下上几滴雨都要念阿弥陀佛咯……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得罪了什么神灵........村长还念叨着你们爷俩这是有菩萨保佑,躲过一劫了,怎地你偏又回来啦?”花婆婆摸着胡幺妹的头发心疼道。
“巨蟒?是不是头比一般的蛇大,受了伤,只有半条身子?”胡幺妹一把握住花婆婆的肩膀,眼里顿时止住了哭泣。
“你,怎么知道的啊……”花婆婆退后了几步惊讶地望着胡幺妹。
胡幺妹大难不死,经历了七劫八难好不从鬼门关走了出来,她望了眼此刻正围绕在自己身旁,那些看着自己长大,慈眉善目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仿佛自己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从一个孤女又变得有人可以依靠,可以被疼爱了,全然忘记了人心险恶四个字。她终于下定决心把老爹胡作非遇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