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刘解放和徐凤琴两口子下地回来,许英连忙打水让他们洗手洗脸。
徐凤琴见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看穿着打扮像城里人,不敢怠慢,慌忙收拾准备做饭。
刘解放则麻溜地出门去买菜买肉,今个儿有贵客到,吃顿好饭,摊煎饼。
煎饼这种食物在三十年后很常见,但在这年头的农村而言,一般人还真吃不起,首先面粉要求高,得是精面,一百斤小麦出七十斤面粉那种,但在九十年代,大家普遍吃的是九零粉,面粉黑粗,口感也糙。
另外煎饼还需要较多配菜,各种蔬菜蛋肉蒜泥酱汁,配料越多越好。
上好的煎饼必须是薄如纸张,卷上肉菜淋上酱汁,大热天咬一口,满口留香,真正的人间美味。
这种饭,不是家里来了尊贵客人根本不会做。
另外,煎饼需要两个人操作,一个人摊,一个人控制火候,火大煎饼会焦黑,火小则太软,不大不小才行。
徐凤琴招呼许英烧锅,她来摊,同时也给儿媳显摆下手艺,骄傲地对许英道:“摊煎饼有个秘诀,我传给你,以后你再传给孙媳妇,世世代代传下去。”
许英在下面烧锅,假装没听到,心则说:不好意思婶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莫说我不愿意给你生孙子,就算我愿意,你儿子也得有那个本事。
徐凤琴眼睛瞄着许英,见她没有异色,心便有了谱儿,这孩子没有明显反感,应该不排斥。
婆媳两个摊煎饼,苏小妍则在堂屋和刘金狗看电视,农村环境不好,夏季苍蝇蚊虫较多,有只苍蝇调皮,总围着金狗脑袋飞舞,一下落脸上,一下落鼻子上,又烦又痒,金狗却没办法,又不能抬手驱赶,只能硬挺。
小妍见状,犹豫几番,伸手帮他驱赶,金狗感激,说谢谢。
小妍敬佩于金狗音乐才华,为人也正直礼貌,心生同情好感——因为他残疾,所以我要对他好,就这么简单。
静坐间思绪开始放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许英给他做妻子,他们之间有夫妻生活吗?
这个问题不该她想,但她就是好奇想知道。
如果有,该是怎么进行?
一瞬间,脸红心跳。
很快,煎饼摊好,菜也准备了七八样,几个人围着桌子,其乐融融。
小妍看到,许英把煎饼卷好,单手捏着给金狗吃,她卷的煎饼粗大,油汁多,金狗要大口咬才行,并且那些洋葱条土豆丝拉扯不断,搞的金狗下巴都是油,胸口也滴落不少,心里莫名不舒服。
许英也太粗心了,哪能这样伺候音乐家。
小妍自己卷一个,里面放了鸡蛋,肉丝,葱花,黄瓜丝,细细的一条,双手拿着,对许英道:“英子你也吃,我来喂他。”
许英忙道谢,心里感激,不亏是好朋友好闺蜜,知道自己辛苦,便帮自己分担。老实讲,自己早就饿了,却不能吃,要喂饱瘫子先,以维持自己好媳妇人设。
小妍的煎饼细小汤汁少,金狗吃起来容易轻松,同时他还看到,小妍喂自己吃饭,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目不转睛,似乎看自己吃东西是种享受?
金狗愣了下,目光疑惑看小妍,四目相对间,姑娘忽然脸红,咬嘴唇羞笑,眼睫毛眨着:“慢慢吃,不着急。”
金狗心头嗡地一声,不敢看她。
卧槽!好怪异!心为什么会砰砰跳?
金狗两世为人,以他的思想,想破头也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姑娘对瘫子产生冲动好感。
但女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她会在某个瞬间,因为一句话,一首歌,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萌生冲动,诞生爱情。
吃完饭,许英便催促小妍离开,她昨晚出事,不能让小妍也遭遇那些危险。
小妍尽管不舍,也不得不走。临走刘家老两口给她带了许多自家种的蔬菜,黄瓜茄子西红柿长豆角,扎了半蛇皮袋。
小妍也不推辞,绑在自行车后座。
许英送小妍至村口,小妍忽然问,“英子,你和他过夫妻生活吗?”
许英吓一跳,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小妍眼睛睁大,满脸不解,“你不是嫁给他了?”
“没有。”许英略带生气道,“金钱交易而已,等我有钱还他,就会解除婚约。”
小妍便懂了,“你只是利用他度过眼前困难?”
许英点头,“难道要我跟他个瘫子过一辈子?我可是要读大学的。”
小妍萌呆呆点头,“是啊是啊,对的呢。对了,你不和他做那事,他也不要求吗?”
许英撇嘴,一脸不屑,“他倒是想,但他不能动。”
“那他有那个能力吗?”小妍贼兮兮问,很好奇。
许英无语,“大姑娘家家也不害羞,问这个。”
“哎呀,我好奇嘛,快告诉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许英便红着脸笑说:“功能是有,每天清早都好吓人,他有那个想法,但他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
“他怕我生气不理他,像他那样,能有我伺候吃穿都是祖上积德,那还敢奢求太多。”
小妍闻言无语,心里替音乐家伤心,一个男人全身瘫痪已是可怜,再连人间至美的夫妻生活也享受不到,他的人生该有多悲惨。
同时心里也觉得许英不好,开口道:“英子,你我好姐妹,我就直说了,瘫子总有万般不好,那不是他的错,你既然收了他的钱,就该履行妻子义务,当然,你有你的理想也是对的,但是,我是说,有可能的情况下,也给他一些安慰,毕竟,名义上,你是他妻子。”
许英立即反驳,“哪里是妻子了,酒席没有结婚证也没有,只是一个临时保姆罢了。”自己说着也觉得理亏,临时保姆可花不了那么多钱。
又道:“我也不亏他,该做的我都做到,好好伺候他,等以后我有钱,可以给他弥补,大不了我也花钱寻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女子,给他做妻。”
如此小妍不再劝,笑道:“我先回去了,对了,过两天我再来,看看他歌词改的怎么样,你有空也催催他,我感觉,这两首歌一定能唱响全国。”
……
……
许英送完小妍回家,却见老两口依然在烧锅摊煎饼,好奇询问,“晚上还有客人来?”
刘解放道:“有的,贵客。”
正说着,门外一道闷雷般的粗嗓门嚷:“天师驾到,出门迎接!”
刘金狗正在家看新闻联播,听见人喊叫,便稀奇,哪里冒出来个鸟天师?
便呼唤许英,推他出去看。
去了门外,看见一个黑塔般的威武大汉,牵着一头黑毛驴,毛驴上面有个三十五六的瘦弱中年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刘金狗有些懵,这是什么造型?
一见刘金狗,毛驴上的中年就面露微笑,远远拱手,“我当是谁,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青州第一善,刘逢源刘大官。怪不得远远就瞧见此地金光耀眼,福气冲天。”
说着人从毛驴上下来,对刘金狗微笑,“贫道张本元,见过刘善人。”
这回不光刘金狗懵,许英也懵了。
牵驴的汉子也懵,挠着头问,“师父,你说他是谁?”
“刘逢源,左右逢源的刘逢源。”
那汉子立即摆手,“错了错了,师父他不是刘逢源,他叫刘金狗,是个泥瓦匠,我认识他,他也不是什么善人,他就是个抠逼小气鬼。”
听到这话,刘金狗先是一愣,再定睛观看,那汉子似曾相识,脑海里仔细回忆,“啊,是你,王狗蛋!”
那汉子一听金狗喊出他名,表情很是不屑,“我现在拜了张天师为师,不叫王狗蛋了,师父给我取了新名,叫王四聪。”
王四聪?!
刘金狗立时傻眼,差点没惊的从轮椅上站起来。
“敢问一句,你叫四聪,这名从何而来?”
“四聪都不懂,看你那没文化的样子。”王四聪洋洋得意地介绍:“所谓四聪,当然是耳聪,目聪,心聪,以及行聪。”
说到行聪,他还摆出一个武术套路的架势。
刘金狗就迷了,仔细瞅那张天师,想从他面上看出蛛丝马迹。
这时刘解放从屋里出来,颠颠跑着来迎接,“神仙你可算来了,快快请进,英子快泡茶,泡好茶,张神仙是来给金狗治病的。”
这话听的金狗心里古怪,什么乱七八糟。
进了屋子,分主宾坐好,酒菜便走马灯样端上来。
许英这才知道刘解放今天买酒菜的原因,原来是招待晚上的神仙,还以为他是特意为了苏小妍买菜。
坐定之后,先小酌一杯,刘解放再次解说了张天师的神奇能力,山医命相卜无所不精,最擅长气功治病,专门解决各类疑难杂症。
刘金狗就想笑,这骗子,竟然骗到这了,当下问,“我这病可有法治?”
张天师立即回,“你这不是病,你的身体没毛病,问题出在这。”
张天师指指自己脑袋,笑眯眯的看着刘金狗。
刘金狗瞬间严肃,道,“愿闻其详。”
“是灵魂出了问题。”张天师如是说。
一句话,就让刘金狗刮目相看,“真神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