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本来应该作为这两个女人唯一依靠的爸爸并没有及时出现,他在过了很久之后,才姗姗来迟,雨晨不明白为什么,看着他,就觉得他一脸心虚的样子。
他的眼神中有雨晨读不懂的闪躲,他的眼神中有雨晨猜不透的惊慌。
小小的雨晨不敢多想,她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这一切都是爸爸的所作所为。
妈妈好像变了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表情,雨晨不知道,妈妈是不是也在怀念着弟弟,妈妈是不是也在怨恨着自己。
雨晨小小的一个人,就和邻居大妈学习煲汤。她的身高还没有灶台高,她就踩着一个小板凳,每天都给妈妈煲汤,妈妈身子虚,需要煲汤来调养。
她小小的手上全是被火烫的脓包,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她反而觉得自己心里好受多了。自己终于能派上一点用场了。
看着妈妈喝着自己亲手煲的汤,雨晨觉得自己的眼睛憋得生疼。
她不敢在妈妈的面前流眼泪,她不想让妈妈为弟弟伤心的同时,还要为自己难过。她都把自己的眼泪流进自己的肚子里,这苦涩的,咸咸的眼泪。
她知道有一首歌,歌的名字叫心如刀割,她当时还想,心长在肚子里面,又怎么会被刀割呢?这首歌一定是在瞎唱。可是现在的她明白了,原来心不仅可以被刀割,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烤一般,疼痛难忍。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妈妈,这不是她这个年龄可以做出的事情,她只能默默地陪在妈妈身边,希望可以减少一些妈妈的痛苦。
终于,妈妈可以出院了,可是笑容并没有出现在妈妈的脸上,她总是挂着淡淡的忧愁,雨晨不明白,何时才能将妈妈脸上的忧愁都抚平。
雨晨寄希望于时间,她总听别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她希望时间可以把妈妈心中的伤口抚平,她希望时间可以带走所有的不幸。
可是不幸总是接二连三的,生活,从此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恢复。
雨晨记得很清楚,她那天刚刚从外面买菜回来,就看到邻居都聚集在自己家门口,她小小的身体还没有挤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女人的声音,狠狠的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女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声叫嚷着,雨晨只听了一句,就被惊得再也没有精力去听下面的一句话,她只听到,她只听到那个女人大声叫嚷着,“你知道是谁找人干的吗?是你心心念念的老公,他想甩了你,所以他就找人做了你,你现在孩子没了,还霸着他干什么,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雨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着颤抖的步伐,拨开围观的人群,雨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的走到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面前,她只知道自己是如何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在女人膝盖后面的地方,女人鬼叫一声之后,就单膝跪倒在地,扭脸看着这个只有自己一般身高的小女孩,脸上都是惊慌之色。
等回过神来之后,刚想大力掌掴雨晨,妈妈却及时出现,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般,将雨晨牢牢的护在身下。
女人重重抬起的手,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又轻轻的放下,好像大发慈悲一般,“好一个母女情深!你们两个贱人就这么相依为命,像狗一样的活着吧!”
说完,揉着自己被雨晨踢伤的地方,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雨晨死死的抓着妈妈的胳膊,眼神急切的盯着妈妈,“妈妈,那个疯子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不是爸爸,对不对?她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是不是?”
妈妈只是默默地看着雨晨,光流泪,不说话。
雨晨小小的精神,一时间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她不能相信,她不会相信这么残忍的事情,是那个温润的男人做的,他是自己的爸爸啊,他是自己和妈妈唯一的依靠啊,他也是那个还没出世就离开人世的弟弟的爸爸啊!
雨晨嚎啕大哭着,她迫切的想找一个人告诉她,究竟什么才是事实的真相。可是没有人能告诉她,她的声嘶力竭在这个苍白的冬夜,显得是那么的让人心碎。
爸爸再也没有出现过,雨晨每天晚上都睁着眼睛,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她多么希望爸爸可以出现,这样她就可以当面锣,对面鼓的问清楚,可是没有,她的希望在一个个日出日落中破灭,她渐渐的绝望了。
而妈妈呢,却是一副极其淡定的样子,雨晨第一次觉得妈妈很陌生,她摸不透妈妈的心思,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她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越是平静,她小小的心灵越是觉得恐慌,这样强大的精神压力让她夜不能寐,即使钻进妈妈温暖的怀抱也无济于事,她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越绷越紧,她要喘不上气来了。
就在她战战兢兢的艰难度日的第十天,妈妈突然给雨晨买了很多好看的新衣服,和好多好吃的,还要带雨晨去游乐园。
雨晨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她当时只是以为妈妈已经想开了,她当时只是觉得真的太好了,妈妈终于想开了,日子又能像往常一样了,她不奢求能够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她只希望妈妈能够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这就够了。
来到游乐园,雨晨想和妈妈一起坐摩天轮,妈妈淡淡的笑笑,告诉雨晨,妈妈有恐高症,会晕倒的,雨晨乖,自己一个人去,好不好?以后有好多事情,雨晨都要自己面对,做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好不好?
雨晨没有听出来妈妈话里的潜台词,她只以为妈妈是为了鼓励她,于是她欢欣鼓舞的坐上了摩天轮。
雨晨坐在摩天轮上,随着摩天轮的转动,妈妈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母女两的眼神却一直交汇着,没有一刻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