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云凭着直觉和之前的一些零碎的记忆,在大荒山转了好半天,才走到漠城的大道上,烈日干燥,这半天都没有喝水进食,人已经疲倦的有些恍恍惚惚,走在路上,终于看到前面有三两个人影,朝着人群加快了脚步,
正想招手呼喊,体力不支晕在了路上。迷迷糊糊似乎看见有人吃惊得指着自己,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官兵模样的人上前来抬起自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梦里面,四周黑漆漆一片,自己大声的呼喊,奔跑。都逃不出这片黑暗。猛的摔倒在地,爬起来时,看见对面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在黑暗里灼灼发亮,静静的凝视着自己。心里面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这周围的一切,就是它的眼睛,自己站在那深邃的瞳孔里。那目光似乎饱含柔情,又饱含忧伤,却未靠近半分,只是这样不远不近的凝望。
“麒麟,麒麟!”唐清云试着呼喊,睁开眼,却看见景华坐在床边,一脸忧色。
“你醒了!”伸手轻轻的扶起唐清云,“大夫说你气血虚弱,醒后得吃点东西。”
说完,从桌上端来一碗米粥,轻轻搅动,“我让人一直备着食物,应该不会太烫。”放在嘴边轻轻呵气。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唐清云望着眼前温柔的男子,勺子已经伸到了嘴边。自己明明是晕倒在马路上的,怎么就恰恰好会遇见他呢,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做梦。
一只手伸在额前,拨动几根凌乱的发丝,轻轻绕道耳后。
“你的眼睛怎么了?”靠近了,唐清华才发现景华两眼发红,充满了血丝,而且脸色也略显苍白,此刻躺在床上的更应该是他。
“没事。”景华略微低头,搅动米粥,舀起一勺喂过去。
“只有米粥喝么?”唐清云抬头问道:“好想吃肉。”
“你身体比较虚弱,大夫说不可食肥厚油腻之物,饮食宜清淡养胃。所以,先喝点粥吧。”
一碗粥下肚,感觉只填了个底,最后一勺咽下,仍不住问道:“还有么?”
景华轻柔笑道:“还有很多呢,不可要稍等一会再吃,过饱会撑坏肚子。”
将碗放在一旁,扶着唐清云躺好,细心的盖好被子,才端起碗走了出去。
唐清云断断续续喝了三碗米粥后,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谢谢。”唐清华尴尬道。
“早些休息,明日若好些了,便可不用喝粥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的?”
“嗯。”景华点头。
扶唐清云躺下,盖好被子,吹灭蜡烛,退出房间,关好门,景华捂住胸口,压制住咳嗽,连忙快步走远。
“咳咳……”身上的伤口又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唐清云这两天吃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多,一整日屋子里进进出出都是端着食物的丫鬟,只不过景华规定只能少吃多餐,不可一顿过饱。
景华今日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眼睛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澈的明眸。而不是布满血丝。唐清云住的这间小院特别清静,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总是文静乖巧,每次景华过来,她们都恭敬的退了出去。
天气热,唐清云这两天都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这天正在房里坐等晚膳,丫鬟进来说今晚主子在东厢设了宴,派了人在院子外等,请她现在过去。
既然是设宴,那必然有丰盛的晚餐。唐清云欢喜的整理了一番,便跟随来人一同前往。
大老远,就能听见那边喝酒畅聊的声音,走到门口一看,景华坐在正上方,两旁各列座四五人,竟然发现文熙也坐在门口处。唐清云走进门,扫一了眼,只剩下景华左下方的一个空位,便径直走了过去。
“这位便是唐庄少庄主,唐清云,这次去唐庄购买图关山,多亏了唐公子的帮助。”景华举杯。
“唐公子!请。”
“多谢唐公子!”
大家豪情举杯,唐清云也不敢怠慢,举起杯子,“请。”瞪了一眼的景华,图关山的买卖,明明是被坑的,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一饮而尽,完全没有酒味,味道苦涩的,反倒有点像是这几日喝的汤药。转头望过去,景华正朝她微微一笑。
出来吃盛宴还要喝药,如今嘴里苦苦的,吃什么都没了味道,气鼓鼓的瞪回去。
“来了漠城几日,也未召集大家,今日相聚共饮,不欢不散!”
“王爷,你身体刚刚恢复,随意喝点,我们干杯!”
“干!”
一个个壮士饮酒,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等等,他刚说‘王爷’?唐清云望向上面的人,朗朗如日月,气宇轩昂,眉目间确实有几分王者威严,扇子定格在胸前,定睛凝望着上方的人。
“唐公子,你这把扇子老夫似乎在哪里见过啊。”坐在一旁的萧将军凑上前。
唐清云闻言心里顿时欢喜,景华不告诉他轻功的事情,如今另有知情人,双手将扇子展开呈上前,“您仔细瞧瞧,在哪里见过?”
“十多年前,有位江湖人给夫人看病,身上也带着这把扇子,老夫当时还记得他从扇子里取出银针,为夫人疗伤。”
若说银针,那一定就是‘清云扇’了。看来老庄主说的果然是真的,这‘清云扇’行医者可治病救人,“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那人来去匆匆,见夫人病重,说要出去寻些草药,后来就找到了赤炎洞,还带回来一颗血色的珠子,他说叫血凝珠,有神奇的药效,夫人服下后,他便离开了。”
赤炎洞?难道那只黑麒麟对她突然转性,是因为身上这把‘清云扇’,它也认识这把‘清云扇’?
“王爷,这次多亏了有文熙姑娘,甘冒危险,居然找到了一颗血凝珠。”
“文熙姑娘确实勇气可敬!”
唐清云先是愣了片刻,转而一想,也罢,谁找到的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了效果,救了人。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果子,摘下时还是坚硬的,现在摸起来软软的,看来若不及时找到药师将他练成药丸,这珍贵的果子就要腐烂在自己衣服里面了。
“文熙姑娘,多谢了。”景华敬酒,“待会本王会将赏赐让文杰一同带回家去。”说着,眼光转向一旁端坐的年轻男子。“文杰,你顺便回家休息两日,陪陪老人家。”
“多谢王爷!”男子站起身,握拳行礼。
“王爷,文熙……文熙不需要赏赐。”文熙盈盈起身。
文煕仰首,目光痴痴的凝望着座位上的景华,“文熙只希望能够陪在王爷身边。”
台下先是一片静默。
忽然有人抚桌大叫道:“好!我们漠城的女子果然有眼光,有胆识!”
“文熙从小和他哥哥就爱跟着王爷转,三人也算是一起长大。”
“可是,王爷他……”
人群议论纷纷,景华望了一眼正低头专心吃菜唐清云,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举起酒杯,走下来。
“救命之恩,本王定铭记于心,但本王在华都城已成家室,且是陛下赐婚,万万不敢辜负了我那贤妻,文熙今后若得如意郎君,万水千山,本王定会前来祝贺。”说完,一饮而尽。
文熙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的酒杯迟迟不愿举起,莞尔一笑道:“我不会放弃的。”说完,也饮尽了杯中烈酒。
唐清云听到贤妻两字,筷子刚伸进嘴里,眼皮就莫名的跳动了几下。
这一顿,唐清云是吃的最饱的一次,晚宴散后,景华独自送她回小院,两人走在清幽的走廊上,唐清云由于吃的太多,走的缓慢,景华今夜虽然喝得不多,但身体刚刚恢复,酒精在体内迟迟不散,头脑有些昏沉,一路默默走在前面。
“呃~”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为了转移尴尬,唐清云小声说道:“文熙姑娘其实挺关心你的,你的贤妻不是都已经……”
她记得初次在客栈时,景华说她长的像自己的‘亡妻’害的她把茶叶也喝了下去,卡在了喉咙里。
前面的人停住脚步,声音淡淡道:“你希望我娶文熙?”
“不希望。”唐清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转而觉得那里不妥,支支吾吾道:“文……文熙姑娘,呃~”
景华在黑夜里抿嘴偷笑,时光飞逝,当初那个在走廊上胡言乱语,吐得自己一身的丫头,如今就站在身后。几分醉意飘上来,轻轻唤道:“清儿。”
唐清云记得他这是在叫自己的‘亡妻’,静静伫立的背影在这黑黝黝的走廊上,心里听着毛骨悚然,“你……你不要吓我啊。”心里害怕,又不敢太靠近他,万一被她妻子的魂灵见到,岂不是更加危险。干脆抱住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景华转过身,诧异的望着地上的人,伸手道:“起来吧。”
“你……你的清儿走了?”
景华看着这样子又好笑又好气,哪有人被自己吓成这样。
“没走。”
“啊!”唐清华吓得往后翻到在地上,惊恐的扫视四周。
一个身影蹲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瞬间,怀中温暖的气息让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你…….你干嘛。”唐清云尴尬的挣脱,却被抱的更紧。
“别动。”
耳边传来温润的气息,“如果那时,我也能这样抱着你离开,也许如今一切都会不同了。”
“啊?”唐清云听的一头雾水,“你……你没事吧?”
唐清云等了片刻,又摇晃了几下,都没有反应。阵阵酒气飘散在空中。
“原来是喝醉了……难怪胡言乱语。”左右张望,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你这哪里是送我回房,”唐清云嘟囔道,扳开怀里的人,折腾了半天,终于背了起来。一路连拖带拉的背到自己的小院门口,两个丫鬟连忙上前。
“快…..快……”唐清云已经累的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