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鲤只觉得自己在飞快的向下坠,就在将要坠入深渊的时候,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将他拉回了身体,只是这股青草味不知为何,有点腥。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刚抬起头,便看到一座肉山一般的胖子蹲坐在他身边,眼中流露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胖子看上去不修边幅,身上却飘来一股青草的香味,不知不觉中就消泯了毒虫带来的腥臭味。
而这种味道与之前秦鲤感受到的味道如出一辙,不用说,秦鲤也明白是这个胖子救了他,于是立刻起身准备前去行礼致谢。
却不料一起身的功夫,凉风吹来,让秦鲤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尴尬,正要爬起的身体尴尬的静止住了。
而那个胖子见秦鲤醒来,一脸笑意的打量着秦鲤的全身,丝毫不觉得尴尬。
在此刻,秦鲤突然想起来了螭吻所说的龙阳功,面前的这个胖子,不会。。。
正在秦鲤发愣的功夫,胖子从身后取出一件做工粗糙的兽皮衣,秦鲤急忙手忙脚乱的套在身上,向胖子行礼致谢。
胖子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不用,不用,你现在太弱,等你到达御灵期,去南边的天神山找我吧。”
胖子连说了三遍,秦鲤才堪堪明白了他的意思:“恩人,大恩不言谢,请恩人至少留下姓名,免得秦鲤找寻不到。”
而这胖子摇了摇头,挥手间将金色虫子吞入口中,转身闪入坑壁上的洞内,就此不见了踪影。
这时,坑外面的黑袍人仿佛感应到了蛊虫的失利,纷纷将身后的本命灵化形出来,一时间十几只本命灵纷纷从外面跳入坑内。
见此情况秦鲤不做他想,飞快的向着胖子离开的孔洞钻去,遁着胖子身上的青草香,秦鲤在密密麻麻的地洞中飞快的前进,过了许久,身后的追杀声散去,而秦鲤也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
秦鲤钻出的位置是一片乱葬岗,他不好乱走,于是便想闪进城里打探一下情况。
还未进城,秦鲤便看到密密麻麻的流民围在城池边,于是他假装自己是逃难的流民,混入了流民里面。
据其他流民所说,这个小城叫做平湖,正处在流民迁徙的道路上,城里的人们极其厌恶流民,只是这里的流民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哪怕城里人拿石头砸他们,他们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不过听说每天正午,都会有一群穿着锦绣华服的人从城墙上抛下馒头,以观看流民争食为乐,即便如此,流民们也仍然越聚越多。
听完流民们的描述,秦鲤心中不自觉地散发出一丝杀气,紧闭城门,独善其身也就算了,乱世之中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但以馒头为饵,诱使流民们化身为野兽,此举,也太过残忍了一些。
看日头正好快到正午时分,秦鲤眯着眼,混在流民中,向着城墙挤了过去。
只见城墙上出现了七八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在他们的身后有四五个下人抬着一筐筐的馒头,围观的流民们疯狂的向着城墙挤了过去,其中有几个流民不小心跌倒,被众人一踩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为首的紫衣贵公子手持折扇,与身边的人调笑:“各位请看,这书上所言的众生皆蝼蚁,怕不就是这种感觉吧。”
身侧一位身着青衣的公子应和道:“若不是王公子好心舍粮,他们怕不是早就饿死了,不过王公子,你猜,今天这些刁民会死掉几个呢?”
流民之中声音纷杂,而秦鲤却摒弃一切干扰,将城墙上的人言语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恶由心生,操控左手的黑色护腕,化出一条细细的丝线,深深地扎入了城墙中,并在其中疯狂的搅动起来。
丝线虽然柔韧,却极其锋利,没多久的功夫便将城墙下面搅了个细碎,但从表面来看,与平时并无分别。
秦鲤转身退入流民的后方,杀人者人恒杀之,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如果这群公子哥不玩弄流民的性命,自然可以全身而退,若是他们继续这毫无人性的游戏,自寻死路也怪不得秦鲤。
只见王公子一挥手,身后的家丁便将筐子放在了他们面前,几个贵公子各自手持一两个馒头,向着流民中远远的抛了出去。
而流民的目光随着馒头移动,每个馒头落下的位置总会留下几个被踩踏死的流民,流民们的哭声,喊声和城墙上贵公子的笑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鲤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身后的本命灵几乎要不受控制的显现出来,极端的情绪唤醒了化龙殿中沉睡的螭吻。
螭吻在应对毒虫的时候随手画了一个光圈,然而耗费的却是自己的本命精气,作为存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残魂,为了维持在秦鲤面前绝世高手的身份也是下了血本了,直接后果就是昏睡在了化龙殿中,这次却在秦鲤极端的情绪中被惊醒出来。
它急忙出现在秦鲤脑海中,不过一刹那,它便明白了秦鲤愤怒的原因,螭吻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也不止一次看到过易子而食的惨案,却第一次见到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它尽力安抚住秦鲤的情绪,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不让他在这极端情绪中暴走,以暴制暴不是办法,就在它奋力安抚秦鲤的时候,那群贵公子或许是玩累了,便让家丁们将馒头从城墙上倾倒下去。
大量的流民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拍打在了城墙上,被秦鲤弄得松软的城墙再也承受不住巨力,缓缓的倒塌了下来。
而秦鲤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点,满腔怒火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忍,他转过身,背对着城墙缓缓的离去。
在他的身后,倒塌的城墙下尸横遍野,而疯狂的流民扑向了贵公子们,他们用手抓,用牙咬,不过片刻功夫贵公子们便被活活的啃成了一具具苍白的骨架,他们的尸骸被流民们踩碎,缓缓的消失在了泥土中。
城墙里的驻军飞快的组成了防线,紧随而至的便是对流民的疯狂杀戮,而这一切,都起源于贵公子的游戏。
秦鲤闭着眼睛缓缓的走着,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而螭吻一言不发,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秦鲤,它清楚,从此之后,秦鲤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夕阳缓缓落下,平湖城早已消失在了秦鲤的视线中,夕阳下秦鲤的影子越拉越长,而远处,缓缓的显现出了一片狼群。
——是岁流民乱,平湖人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