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墨白临荷而立。·
自打上次一闹,两人关系缓和许多。不过她谨记上次教训,摆正自己位置——主子可以屈尊,但奴才不能上脸。与狗的区别,人贵有自知之明。
“墨白兄弟,你快去瞧瞧吧。”古南忧忡忡奔了过来。
“今日二十了?”
古南轻叹一声,“对。”
闻言,墨白赶忙往夙离的屋子跑。这是西月宫里不大不小的秘密,每月二十,夙离的脾气异常暴躁,手底下的人一不小心就得脑袋搬家,独独墨白例外。她也曾旁敲侧击打探过,但古南三缄其口。
“爵爷,小的来了。”
墨白一边奔向夙离,一边朝跪了满地的人摆手,众人忙退了出去。
夙离语气冰冷:“过来。”
“艾。”墨白乖顺地坐到了他脚边,顺势握住了他一双洗得发白的手。
每到这日,他总是发狂般洗手几十遍,就好似碰了什么肮脏污秽般。一向雷厉风行的人几近崩溃,让人看了心疼。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肆意捏了半晌,俊颜始终紧绷。
墨白朝他俏皮眨眼,“爷,小的最近又胖了。”
“回头裁两身新的。”他语气和缓些。
墨白噘起小嘴,故作无奈:“都说得这么委婉了,您咋还发现了呢?”
“爷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他笑骂了一嘴,薄唇挂上了很浅很浅的笑意和,疲惫。
“那个……这个……”墨白歪着小脑袋瓜努力组织措辞:“那个生活嘛,吃惯了大鱼大肉总得来点清粥小菜不是?”
“不是带刺就喷火,”夙离嫌弃地帕子扔到了墨白脸上,“你还好意思自称清粥小菜?”
“……”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转眼盛夏。
墨白这几日算计着,义父生辰快到了。她那日去请假,夙离低头批阅奏折,鸟都没鸟她。
“这可如何是好?”
半夜倚在门口,墨白拧眉发愁。往年有人没有货,今年有货没有人。托腮瞅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她又是一声长叹。
穿越过来第二年认了义父,义父好吃好护短,小日子自此水涨船高。每年两人的诞辰,义父都会摆上一桌,他出钱她出人。如今困在西月宫已然孤单了他老人家,若是寿辰再不出面,真真儿忘恩负义了。
视线不经意扫到院中水井,墨白心生一计。
第二日,夙离下了朝就急匆匆往回赶,“太医怎么说?”
古南硬着头皮,“爵爷,墨白兄弟不让……不让太医进门。”
“胡闹!”
夙离沉着脸径直踹开了墨白屋门,就瞧见她正围着厚被瑟瑟发抖。从床里头一把将人拽了出来,手掌下一片滚烫。
“江太医。”他沉声命令。
“老臣在。”守在一旁的太医赶忙拎着药箱上前。
“不要看大夫,不要!”顾不得外人在场,墨白像是火烧尾巴似的蹿起老高,一脚蹬开夙离,又缱绻回床里头。
房中,刹那间寂静无声。
不论守卫还是太医,皆是跪了一地。夙离静坐床边,周身寒气森然,阴鸷凤眸噙满怒火,没有人敢上前规劝半句,生怕引火烧身。
墨白咬着唇偷瞄着他,不敢吱声。她知道自己恼了他,但事关身世,绝不能妥协!原本就想借生病休几天假,哪知连太医都惊动了,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不知第几次偷瞄,正对他阴冷视线,墨白冷不定就一个激灵。
“过来。”夙离按捺住怒火。
“爷,就小感冒,捂身汗就好了。”墨白急得手足无措,身子又往床里头缩了缩。
“别让爷说第三遍!”
夙离语气更冷,手猝不及防就伸向了墨白。后者仿若惊弓之鸟,从床位径直窜到了床头,紧接着光脚跑下床,一路狂奔到了院中水井处,决然而立。
“你这是做什么?”夙离又气又急。
“要么让太医回去,要么我跳下去,你自己选一个。”她眼神沉郁而哀戚,因着发高烧酸软四肢止不住发颤。
夙离不觉提高声调:“你敢威胁爷?”
“我不想的,都是你逼的!”
墨白一只脚干脆伸到了水井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异常委屈:“义父从来都不逼我,而你事事都逼我,就连看病吃药都得看你脸色。你看清楚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条没脸没皮的狗!我要脸,可你有给我留过一丝一毫的脸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