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虽为国公府的一名小小侍卫,可也断没有不把下属的命当人命的道理。世子为一己之私,填进去几十条人命,世子的良心何在?国公府的道义何在?”
“奴家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想为枉死的夫君求个安息,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只要世子出来,奴家愿以死谢今日犯上之罪。”
小妇人脸蛋白皙,梨花带雨,一身粗布衣裙难掩风韵,举手投足都带着娇美,秋波稍一流转,就晃晕了周围一群围观的老少爷们儿。
青衫儒袍的书生忍不住了,率先站了出来道“世子,那些跟着你的护卫都是从沙场上幸存下来的将士,他们没死在敌人手中,没死在为国尽忠的战场,却因你这个无知小儿丢了性命。世子,你怎么有脸藏匿于挂着忠义二字的国公府?”
磨刀匠叮叮当当敲响了磨铁石,走街串巷的嘶哑老嗓开腔吼道“世子,你出来给个交代,国公爷们护我大齐百年,老夫不信。”不信出了一个败类。
往日被欺压的地痞癞四笑了“老头,这有啥不信的,我看这位小娘子说的就是实话,世子仗势欺人的事做的多了,我这条腿就是让他年前打折的。”
屠夫老六也掺合道“早就听说世子残暴,他杀的人恐怕比俺杀的猪还多。”
开茶棚的余大嘴拍了一巴掌“这还真叫你说对了,我兄弟说世子在那龙虎山下,单枪匹马砍死了百十来个禁卫。”
“啧啧,那鬼见愁是白叫的吗?世子在咱大齐,可比那妖魔可怕多了。”
人群后站了两个公子,一人面色憔悴,素衣沾尘,一人波澜不惊,黑眸半敛。
“元旭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李璟烨这几日算是打听清楚了,他以为元旭与世子有天大的交情,没想到这两位就是官场上走个过场,世仇倒是不少。这会儿再见到元旭已带了三分防备。
元旭也看出了李璟烨的变化,佯装无事道“饭后消食,顺道来凑个热闹。”
顺道,这道未免顺的太远一些,驿馆与国公府隔了不止八条街。李璟烨翻来覆去将元旭的行径挑了几遍,实在找不出什么叵测心机才作罢。
他将心思放回国公府门前,见那妇人妖言惑众煽风点火,遇到元旭的糟心瞬间被燎起,低声喝了一句“岂有此理”便欲上前理论。
“且慢,你让她再吆喝一会儿”
李璟烨诧异的看了一眼元旭,感情人家抑扬顿挫声声血泪的控诉半天,到你这就成了卖菜大娘的吆喝声了?美女的声音也是有一定层次的好不,怎能如此贬低!再者,朋友受辱,应及时拔刀相助,怎能做小人行径,隔岸观火。
元旭接着道“让她帮我们探探国公爷在不在府中,毕竟小辈会面当着长辈也是有点…”
七皇子默声了,这个好处,他也无法拒绝。
两人观战良久,见那国公府大门紧闭,始终无人出来应声才放下心来。
李璟烨为拔得头筹,一马当先跳了出去“你这妇人休要血口喷人,世子为人正直善良,怎会随意伤人,此事另有原因。”
围观者都掉头去看这忽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衣衫落拓,形容枯槁,比起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可信度着实不高,又都扭回头去捧原先的场子。
小妇人也是自哭自的,毫不理睬。
李璟烨不甘,思绪一转,紧追道“大家不要被她蒙骗,她不是侍卫阿山的妻子。”
围观群众被这爆炸性的消息吸引过来,这女子卖力哭了半天,怎会不是?
“帝京居,大不易,多少七品小官还用不上奴仆,何况国公府一个小小侍卫。然我观这位女子皮肤白皙,十指纤纤,指尖留着蔻丹的残迹,绝不是劳作之人,由此可见她绝非侍卫阿山之妻。”
老少爷们齐齐点头,似乎有点道理。小妇人指尖深浅不一红红一点,他们只觉得好看,没想到另有名堂。
跪在地上的小妇人着急辩解“你们休要听他胡说,我爹娘宠我,我又才嫁为新妇不久,手上自是有蔻丹。”
更有道理啊,农家也不是没有娇女的,何况如此漂亮的爹娘肯定要娇养,长大卖也能卖很多钱,风向又一边倒回小妇人。李璟烨一时半会儿被堵的哑口无言。
“姑娘是惜春楼的红倌吧?”
围观者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有冲击力了吧!好好的小妇人成了个红倌,比那戏文还要精彩!
原本大家都信了小妇人的话,可偏偏这位说话的公子风度翩翩气质及佳,比寻常读书人看起来还要明事理一些,大家的心又开始摇摆起来。君王尚且会三人成虎,何况是一群不识大字的平民。
小妇人似受了颇大的委屈,红了眼眶浑身颤抖“你,你怎能如此污奴家清白,奴家哪里得罪了这位公子?”
“抱歉”元旭极有风度的一长揖,大家本以为这位公子要认错,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直入主题“接下来多有冒犯。姑娘指尖蔻丹乃铜雀阁的精品,色泽明亮,数月不掉,入水不晕,需用特制甲片粘下才能卸掉,是以姑娘指尖残留一点形状规则,颜色鲜艳依旧,这般花费下来,寻常人家可担不起。而惜春楼的红倌皆染甲,且单手五甲颜色渐次改变,舞时如朝霞缓升,是为一绝。姑娘双手甲尖颜色也是如此,绝非偶然。”
青衫书生点头附和,夸赞道“兄台果真不愧是我辈读书人,这时还牢记着不能公然对妇人评头论足的礼节,佩服!”
其余围观者见己方主力投敌纷纷跟着转了风向。
“啊呸,我就说这女人看着不正经。”
“瞧那眼睛四处乱转就知不是好货。”
小妇人傻了眼,她的确是收了钱来闹事的,精心卸了妆容和金银钗饰,没想到还是这么快被人瞧出。好在小妇人脑子活络,急救道“我之前是做过红倌,我夫君好心刚把我赎出来没多久,我不忍败坏夫家名声,所以苦苦隐瞒。我以前叫什么,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奴家的夫君死了,奴家只想讨回公道,嘤嘤嘤…”
围观者听她哭声又动了恻隐之心,元旭却是步步为营的进攻。
“姑娘发间是桃花花瓣吧?”
众人一头雾水,好好的说这干嘛?小妇人发间是有粉色一点,还有隐隐的桃花香气,可这与这件事何干?
“诸位,现在已是仲夏时节哪里来的桃花?我听闻惜春楼姑娘别出心裁,梳什么发髻便用头发包什么花,以求身上带有相应香气。无香铺为了拿下这笔生意特意包下京郊第一高山,借山势气候差异培养不是应季的品种。待花成之后,高价售给楼中姑娘,非财力雄厚者不能购得一瓣。”
“且不说这位姑娘是否靠夫家财力就能买得起,单论她新妇守寡还有心思梳桃花髻配桃花~”
人群炸开了锅。
“最毒妇人心啊!”
“就说她不可信满嘴谎话。”
“敢污蔑镇国公,”
“滚,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