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不追了吗?”
小兵怯怯懦懦地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这群有理有据、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就这样溜了。
“追,追个屁啊”林统领再一次爆粗口,全然忘了斯文人的要领“没看到那两个领头的异族人吗?那他娘的是北狄皇子,来跟陛下谈合约的。世子跑了不要紧,还有上头等着问罪。若我们得罪那两位,捅了两国的篓子,御史台第一个跳出来弄死我们。”
江野从树上一跃而下,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冷冷的斜了一眼林统领,不满道“若不是林统领瞻前顾后,世子等人早就是我箭下亡魂。区区一个御史台有何可惧?你坏了那位的大事,还想有好日子过?”
林统领见利益全无,索性也不再奉承,干脆撕破脸道“江公子,此次没办好差事的可是你江家,我等只是从旁协助。御史台什么样,你江家去试一试便知。莫怪我没提醒你,那群疯老头子陛下都害怕,到时候小湘妃的面子还够不够用可就说不准了,毕竟这红墙深宫最不缺的就是花颜月貌。”
江野暗自掐紧了手心,滴滴鲜血从指缝中滑落。
出身低微?靠女人上位?皇帝的玩物?
那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会踏平这些人的骨和血,让他们趴在地上向自己道歉!
十里之外的官道上,少年爽朗的笑声洒了一路“哈哈,元旭,你今天可真是太能演了,一句句的,都把那什么公子给整傻了。平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元旭已恢复了日常的老成神态,波澜不惊的回了一句“小心马上。”
“马上,什么马上,我在这上面坐的好好的啊?”花袍子四下忙慌的找寻,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他像放面袋子一样随手把飞絮横搭在马上,此时这可怜的小丫头就只有腿还挂在马背,整个人都要掉了下去。花袍子顾不得再理元旭,一个人吭吭呲呲的拉扯起来。
元旭眼中滑过轻蔑一笑,又用指尖触了触怀中昏睡的小世子。真弹嫩,比嬷嬷做的奶豆腐还好玩。
“元旭,元旭,你跑慢点,把世子交给我带吧?”喘着粗气的李璟烨总算追上了这位北狄皇子,缀在马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要求”。
元旭嘴角的纹路变的略微僵硬,他微微牵动了一下,飞快问道“为何?”问完才觉得有些多嘴。他一世敌,一外族,怎样看都应与世子毫无交集。
幸而大齐皇室都是比较含蓄文雅的人。
李璟烨委婉道“镇国公该归府了,我与世子相熟,知道他家在哪,可以将他送回家。”
无论何时,镇国公都是北狄难解的死结,镇国公一日是大齐的雄狮,北狄人便仇恨忌惮他一日。
元旭放缓了速度,小心谨慎的将世子递了过去,看着李璟烨将世子安放于臂弯中,才一扬马鞭拍马离开。
李璟烨心中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看着小娃娃与元旭在一起,心中总是莫名的不舒服,他劝自己旁人再亲也亲不过自己这对拜把子的关系,可浑身还是像蚂蚁爬了一样难受。如今将这个小娃娃抢回来,整个人说不出的畅快。
他又仔仔细细地调整了小娃娃的位置,确保他在马上不会感到颠簸才轻抽马鞭催马急行。
平坦整洁的官道通向那座灯火照天的城池,等待进城的马车排到了五里开外,多少人背井离乡渴望着在那儿有一席之地,而他,如有可能,他希望从没有生在那儿,或有一天可以远走高飞。
然而命运终究不能改变,上天将他推向这里,他只能去面对。这一次,他想平静地走进这座牢笼,他想成为这杀戮之地的主宰,他想守那西南角的巍峨府邸,他希望有一人风餐露宿在外,心却永有归宿。
劈开人流,穿过城门,拐过昌平街,就能看见两只俯卧雄视的石狮,本该是威风凛凛的模样,却被哪个调皮的顽童塞了根胡萝卜在嘴里,看起来甚为滑稽。
李璟烨下马步入巷中,府内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子急匆匆出来相迎,远山含黛眉笼上了汴河夜间的寒雨,神色看起来颇为忧凄。
女子顾不得行礼,匆忙接过世子查看了一遍,才有心思搭理眼前的少年。
“想必这位就是七皇子了,我家世子常提起你,这次还多谢七皇子相救,只是今日国公不在家,改日,改日再请七皇子喝茶。”
李璟烨笑了笑道“不必了,若哪日世子好了,烦请知会我一声。今日就不叨扰了。”
李璟烨同韶光道了别,转身故作镇定的往回走,内心却是恨不得步伐再快一点。
虽然他用国公这个理由把元旭骗走了,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厉害,就怕自己这张乌鸦嘴一不小心说中,国公真的在家。他也害怕国公,每次想到这个人,就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即使他并没有想出是哪件。
他跳上了坐骑,一溜儿烟的消失在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