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的一间客房里,仲隐盘膝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册,封面看起来有些老旧,封面上写着,“道藏真言”四个端正楷书。
道藏真言是根据上古修士一点一滴的感悟写就,具体由谁撰写早已不可考据,但是所有的修道士的修行之路都是从这本道藏真言开始的,凡人若想踏足修行,都必先研习道藏真言,温养道法真意,荡涤尘心,这一过程叫作洗凡。
“阴阳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由此观之,天地宇宙,一人之身也,六合之内,一人之制也。孔窍肢体皆通于天,天有九重,人亦有九窍……”
仲隐看着书中的文字,胸口的阴玄玉忽闪忽暗,很快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案几上的香炉似乎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袅袅香烟飘至仲隐身后,烟雾缭绕渐渐凝聚成了道家阳鱼的形状,而仲隐体内也隐隐有着丝丝缕缕的气机透体而出,凝如实质,呈道家阴鱼状,一白一黑,一明一暗,缓缓转动着。
翌日,天光刚亮,仲隐就从入定状态中醒了过来,走出房门看着初升的太阳,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很好。
仲隐看着天色,想起一事,今天已是三月十七,该动身了,也不知道那家伙走了没……
冬雪早已消融,春风却还未到来,路上已经有些三三两两的行人,是从城外来赶集的商人农户,穿的依旧很厚实,一个面容清俊的白衣男子,一身单薄长衫,脚步缓慢却踏实的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男子走进一片竹林小径,周围长长短短的修竹还是一片青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似乎有着提神醒脑的功效,男子很是受用,竹子根部的一些黄褐色的小土包引起了他的注意,是竹笋。
“夫子,看什么呢!”
宋玉身旁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少年,少年蹲下身看着那些竹子的幼芽。
“听小楼说,这竹笋也是一道美味,我还从来没尝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仲隐看着那些低矮的黄褐色土包,实在想象不出这玩意能吃。
“等几场春雨落下,这些竹笋就会飞快的长成挺拔的修竹。”
宋玉看着那些幼芽不禁想象到以后这片竹林该有多茂密。
仲隐听到宋玉说的话,显得有些焦急,伸手就要去挖那些竹笋,刚伸出手,就吃了一记头皮。
“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吃。”
宋玉把那贪吃鬼拉起身来,这一看发觉眼前的少年,神光奕奕,气息绵长。
“这才两个月,就要入道了?”
宋玉有些惊诧于仲隐洗凡的速度,自从仲隐从岐山回来,身上总是时不时的散发出稀薄的邪祟气息,所以他才提前教授了那本道藏真言,想依靠道家真意磨去那点凶煞之气,可这速度实在快了一点。
仲隐只是嘿嘿笑笑没有说话。
“夫子,今天就要走了吗?”
宋玉只是轻轻的恩了一声,他没有多做解释。
“安心吧,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会回来的。”宋玉思忖了一下说道。
仲隐看着城里的方向,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再过两个月,我也要离开泰宁喽,伯望羲他们要去上尧找他老爹,我打算跟他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宋玉皱了皱眉想到,上次他在这群孩子们面前展露了神通,事后就让他们不要外提,也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表现的并没有很高兴,态度都不怎么明朗。
果然还是太仓促,时机不对啊,宋玉感觉十分无奈,万丈红尘,三千烦恼,不自觉如何解脱?
“记得好好修行。”
宋玉看了看那心不在焉的少年说道。
仲隐看宋玉似乎打算走了,身上发出淡淡的灵光,看来是又想上天了,赶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夫子,你看我一大清早就来送你,你也不知道好好谢我一谢。”
少年一副狡诈市侩的模样,倒是跟个泼皮无赖一样。
“臭小子,小小年纪就爱斤斤计较,实在不是大丈夫啊。”
宋玉看了看仲隐,又看了看竹林,思量一番就有了主意,他走进竹林,左看看,右摸摸,最后站在一根数丈长的翠竹前,修长挺拔,青翠欲滴。
只听得“咔擦”一声,宋玉以手作刀便把那根翠竹拦腰斩断,随后便坐到玉林塾的牌匾下开始忙活起来了。
仲隐当即一副跟屁虫模样,屁颠屁颠的蹲到了宋玉身旁。
石阶上的男子这回没有以手作刀,指尖微微发亮,一把灵光凝聚成的剃刀就捏在了手上,开始专心致志的削起了翠竹。
很快一把狭长的管状物就在宋玉的手里成形,长约三尺,宽约一寸半,待得做的差不多,宋玉又双手捏紧那修竹制成的刀鞘,一道道一条条的白色纹路,从他手心握处蔓延生长开来,翠绿的竹鞘上好像雕上了玄奥精妙的花纹。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魂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这是道家的净心神咒,最是能驱邪定神。”宋玉看着手上的竹鞘,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仲隐也看不出好坏,只是觉得甚是好看,急吼吼的就要拿来看看。
“夫子,你可真厉害!”
“对了,夫子你是道家出身吗。”仲隐摸着清凉的竹鞘,看着那好看的花纹,又想起上次宋玉给的那几张道家符箓。
宋玉没有搭理他,看着那还剩下小半段的绿竹,想着物尽其用,又开始削刻起来,这次比刚才快上不少,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一支翠绿色的长笛就做好了,由于口径很小,笛子看起来晶莹剔透,不像竹笛更像玉笛。
宋玉把手往旁边一递,仲隐顺手接过,少年转头看去,看着宋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说“到你了!”
一曲笛音悠悠响起,比起箫声的沉闷苍凉,显得尤为清脆空灵,笛声时而悠扬绵长,时而婉转圆润。
少年身旁的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只有清澈明净的笛声忽高忽低,飘荡在身后空无一人的学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