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男子走在山路上,清辉洒落,月影深沉,夜色已晚,山中有着些许水汽,人影也显得有些飘渺。
宋玉实在是有些头疼了,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即便是沉稳如他都有些来不及反应。
正当他在岐山附近寻找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同道时,就有一群人从岐山跑了出来,还说什么天火烧山了,等他赶到时,一切如常,岐山的异象就像一阵风暴,风急雨骤后又如狂风过境,了无痕迹。
进了山后,谨慎起见,宋玉走的很慢,走了一段路后,确认没有异样了,就加快了步伐,目的地也很明确,那座破败的羽兮祠庙。
男子走到庙前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眼前有一副美好的光景。
皎洁如银的月光下,一黑衣少年坐在石阶上,倚靠栏杆,抬头看着弯月默默出神,怀中有一洁白小狐,一手随意的放在身侧,一手轻柔的抚摸白狐柔顺的毛发。一把无鞘短刀静静躺在脚边。本就俊俏的皮囊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如神人。
“臭小子,你倒是惬意的很啊!”
宋玉哭笑不得的笑骂道。
他在来的路上多次想到仲隐的安危,本以为再见面时一定会很凄惨,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替他收尸的准备,可是眼前的“小神仙”既没有一身血污,更没有缺胳膊少腿,潇洒自得的很呐。
仲隐收回目光看向了那个儒雅的白衣男子。
宋玉看到了少年的眼神,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话。
仲隐就这么闭上眼睛,夜深了,该睡了。
……
晨光破晓,圆阳似金,新的一天开始了。
“怎么说?回去了?”
宋玉看向那个少年,目露询问之色。
“嗯,走吧,这地方实在没劲。”
仲隐伸了伸腰肢,打了一个哈欠,早上的气温到底是要低些,少年打了个哆嗦。
“言言,你呢?要不跟我去泰宁城转转?”
蓝眸兽耳的小狐狸摇了摇头。
“下次吧,事情闹的这么大,我得赶紧回族里了,再不回去,非要罚死我了。”
仲隐对此也没意见,只能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言言,你可以的!”就是脸上那个表情实在不像在安慰人。
言言白眼一翻,不想再搭理这个时不时犯贱的少年。身形闪烁,如一道淡淡的影子,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踩着满地枯叶,拖着长长的影子离开了。
背后那座羽兮祠庙亦如曾经,寂寥无声。
下山的路上,仲隐大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玉,宋玉的定力到底是不一般,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古波不惊。
最后,宋玉揉了揉仲隐的头发,并未再说什么。
虽然他没有说,但是他对于那把魔刀的担忧却是跟羽兮一样。自古以来凶祟邪物现世,都会引起一些灾乱,仲隐这次把魔刀带走,不知道会不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们是坐船还是坐车?亦或是…上天?”
宋玉站在山脚下,看着那提着一刀一剑的少年,最后看了看天,并没有自作主张的决定行程。
“坐船。”
两人靠近渡口,朝一个舟子招了招手,那船家是一个看着朴实的汉子,一脸喜色,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了生意,看来今日财运大好。
两人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江水滔滔,仲隐低头看看水面,早已没了来时的心情,宋玉依旧看着远方,两岸青山绵绵,渐渐退去。
“夫子,神仙也会死吗?”
“神和仙是有区别的,人死后封神,人得道成仙。”
“神道与仙途都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不过神有捷径可以走,就像羽兮便是如此。”
“成仙之路虽然坎坷而崎岖,一旦得道,走到绝巅,论强度要比神强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神有着不可逾越的局限性,一旦封神就意味着要承载一部分天地、山河的气运,天塌地陷之时,神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连。”
“仙却可以超脱物外,天高海阔任你走,三界内外自逍遥!”
黑衣少年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夫子自己走的是这登仙路,恐怕这仙未必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吧。仲隐也就想想,并未说出口。
宋玉看到那个白眼也只是笑而不语。
“神与仙一旦走到尽头,理论上都是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不老可以理解,甚至成神得道之人,返老还童也是轻而易举。但是不死二字却得细细嚼嚼,没人招惹自然不死,若有人针对这仙神,未必不能将之杀死。”
“不过,得道升仙者一般都已断情绝性,早就看淡一切。自然没有什么争端。这神大多都由人死后封神,七情六欲未断干净,自然争端不断……”
仲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由站变躺,眼前一片湛蓝的天穹,一般站着的时候总不觉得这天地有多大,但是抬头望天的时候,却觉得浩大无边,所有的大地都被罩在这天幕下实在是大的可怕啊。
少年伸出一只手,仿佛一只手就碰到了天空,实际却离着千里万里,终究是天空下的蝼蚁么。
“仲隐,那把血神最好不要多用,也不要随时带在身边,你若是真想用,等你找到另外那块阳极玉再说。”
宋玉想了想还是出口提醒到,他并未看到仲隐拔刀的样子,只是听说可以驾驭,凡事总有例外,如果哪天他失控了,难道要我一剑杀了他吗?
仲隐对此不置可否,仍然看着那碧蓝的天空,眼睛里白云飘飘。
“夫子,你知道积沧海在哪里吗?”仲隐突然开口问道。
宋玉游历天下十余载,见闻极广,江河湖海当然也见过不少。
“哪个纪?纲纪四方的纪吗?南阳国东面有一片海域叫作纪沧海。”
“不,堆积的积。”
宋玉在脑中过滤一番,又在读过的千万卷书里寻找。
“不曾听闻,天大地大,夫子我也不过是走过十之二三罢了。”
仲隐又沉默了,心中若有所思。
日过天中,撑船的舟子大汗淋漓,干脆就把衣服脱了,打着赤膊,中年汉子先是掬起一些水喝了一口,然后一个纵身跃入江中,顿时清凉不少。
汉子降过温后又爬上小舟,此处水段距离泰宁的渡口还有两个时辰多一点。
虽然还没到泰宁,仲隐就显得有些急躁了,可能是想起那些好朋友了,也可能想念那近水楼的美味佳肴了。
“夫子,我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仲隐看着盘膝坐在船头的宋玉问道。
宋玉回头看去,黑衣少年一脸贱笑,亮如星辰的眼眸直冒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