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的镇北王苏凌的未婚妻子失踪了三年终于找到了,这个消息仅一夜就传遍了整个京州。
次日,晋坤帝下旨,即日完婚。
于是整个京州都为镇北王的喜事忙活起来,大大小小的金银珠宝一箱箱搬进镇北王府,镇北王的威名,整个十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人率领十人可破千人之阵,花见花谢,鬼见鬼泣。
传闻中,镇北王一双獠牙前后左右四排,眼睛大如铜铃,耳朵宽如蒲扇,心掏出来是黑的,专吃晚上不睡觉的小孩。
这桩婚事,本是三年前就定下的,和亲公主是越国的五公主越璎珞,而三年前,这位和亲公主却在和亲的路上遭遇劫匪,护亲队伍全军覆没,越璎珞也没了踪影。
可是近几日,不知道越璎珞怎么出现的,总之她就是出现了,她随身携带的玉佩被当铺老板认了出来,老板将此事上报官府,于是整个京州都知道越璎珞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
为什么会回来。
没有人知道。
除了林隅。
林隅醒来的时候,自己身边是一滩血,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身体仿佛被抽空,只是虚脱,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她记得自己从教学楼四楼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现在。
这是地狱吗。
她觉得她这样的人是该下地狱的。
她摸了摸身边的血,大把大把的血浸透的她的衣襟,她慢慢地撑起来。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粉身碎骨,而是一具完整……
哦不。
她摸到了自己肚子上的窟窿。
这是一具肚子上有窟窿的身体。她扭头便看到地上散落的一把长剑,好像就是这把长剑刺穿了她的肚子。
剑?
她不记得自己拿剑捅过自己的身体。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伤口虽然淌着血,分外惊骇,但是她却感受不到疼痛,一点儿也没有。
果然是地狱吧,她自嘲道。
她下意识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在腹部裹了一圈。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是自己根本没有的,她根本不认识这件衣服。
她心里发怵,环顾四周。
是一片森林。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连绵起伏,不知尽头。她站在枯叶上,森林是苍翠的,头顶的烈日,炎炎灼心。偶有几声鸟叫,断断续续,在森林里回荡。
她眯着眼看着四周,看着她脚下的血。
这里是地狱吗。
她觉得不像,一点儿也不像,难道她这种人还能去天堂吗。
她不知道。
她的视线清晰起来,看清了前面的路。准确来说并不是路,而是一条被踩乱的草路。
林隅沿着这条路和地上的脚印,一直走到了一座城。
等到她看见这里的第一个人以后,她发现他们穿的袍衫裘襦,女人头戴银簪,长裙席地,男人束冠长发,儒生装扮。
她穿的衣服和他们亦然相同。
后来,她进了城,看到雾列的楼阁,鳞次栉比,富丽堂皇。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
穿越了。
穿越对于她来说,就是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她想既然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么在这里重新开始也是好的,不用去想以往的事情,没有烦恼。
她摸出了身上的玉佩,拿到当铺里当了几百两银子。
然后,烦恼来了。
这就是她此刻为什么坐在花轿里的原因。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大夫说伤的很严重,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而她却一点儿也不疼,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对她来说,的确不是。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红彩带从未央宫门口一直延伸到镇北王府,她被人戴上珠翠罗绮,穿上金丝缕衣,堂皇奢侈到不可知,这是她出嫁的日子。
林隅依稀记了起来。
原主是越国的五公主——越璎珞。这个公主的身世凄惨到与她相媲比,她的母亲是个庶人,父亲因为一次失误和母亲生下了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死掉了,她一个人生活在皇宫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没有人把她当主子,连老婆子都是随意使唤她,因为就连她父亲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也是个多余的人。
越璎珞有个姐姐,叫越汐。天之娇女,众星捧月。
她长得一倾国,二倾城。
和面黄肌瘦的越璎珞完全不同。她的母亲是南楚的公主,和亲嫁给父亲成为越国的皇后,父亲爱她,亦喜欢她的女儿。
但和其他姐妹不同,他们大多看不起越璎珞。
可是越汐却对越璎珞很好,知道她经常吃不饱,总会偷偷藏下食物带给她。
被婆子们欺负,越汐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越汐对越璎珞来说,就是仙女一般的存在,遥遥在上,高不可攀。
越璎珞亦有喜欢的人,她亦喜欢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那是在三年一届的十六国大会上,她远远地看见了当时贵为太子的苏凌。
少年一袭墨衣,身如修竹,深邃如大雾的眼睛平静地掠过人群,看到了越璎珞。
没停留几刻,眼光就移开了,而越璎珞的眼,却再也移不开了。
从那以后,她使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所有的小心机,每天变着法子见他,缠着他,怎么打怎么骂都走不开,她可以为了他不知羞耻,不要脸,不顾及父皇的面子。
可是苏凌喜欢的是越汐。
天之骄子和天之娇女就应该在一起,完美无缺。
但她不肯放弃,虽然这对不起自己一直以来奉为珍宝的姐姐,可她爱,她的死去活来,不知疲倦。
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父亲不知道怎么想起了有她这个女儿,要她去和亲,嫁的人就是苏凌。
她欣喜若狂,可她知道,苏凌喜欢的是姐姐,姐姐也喜欢他,她这么做……
她想了很久的少年,近在咫尺。
可是半路上出了岔子,一群劫匪从天而下,是她的噩梦。
在这之后,林隅就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这些。
“公主可是紧张否?”出声的是一个站在花轿边的绿衣少女,她的名字叫月娘,是镇北王送给她的婢子。
林隅摇了摇头,道:“并未,你不必担心。”
她听说镇北王面容丑陋粗鄙,但记忆告诉她并不是这样,他生的极好看。
她回来的不干不净,流言四起。
“五公主被劫匪掳走,岂能完好无缺?闻人说她遭凌辱,已不是完璧之身,王妃不是处子,此对镇北王来说,真乃奇耻大辱。”
“诚然,你我皆知镇北王与那越国三公主郎情妾意,天作之合,这五公主来得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还遭此凌辱,啧啧啧……”
“你说此日镇北王会现身成亲吗。”
“哈哈,我等前去镇北王府瞧瞧不就可知了。”
林隅的花轿一路喧嚣到镇北王府。
喜婆将她从花轿上接下来,跨火盆,吃鸡蛋,一系列结束后,林隅被带到了正厅。她盖着红盖头,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路。
与她听到的流言一样。
苏凌并未显身。
她和宾客们等了很久很久,男主人公都没有来。直到宾客喧哗,家丁们齐齐出动,才找到了镇北王,并告诉他今日成亲。
少年忘了这件事,他根本没把成亲,或者是成亲的这个人放在心上。
少年迟迟来到,已经错过了吉时。
他亦没有穿喜服,一身便装,草草拜了堂,连酒席都未入,又不见了踪影。
林隅被人带入洞房。
直到门关上,她将盖头掀起来,慢慢取下头上的金银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