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个经不起敲打的,魏启明将他带到自己府中呵斥了几句,他就立刻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他说,有一位女使找到他,说自己知道他在外面欠了赌债不敢告诉夫人,可是自己的私房钱也够不上还债的数目,想来帮帮他。
他一时财迷心窍,女使许诺下酬劳的数量后他就答应了。那女使说是奉公主的命令,让他把一小包药粉倒入跌打散中,一会儿等国公府的四姑娘摔下来了,就把掺了药粉的跌打散给她。
魏启明到后来脸色愈发地阴沉,那股天生的王者之气压得太医喘不过气来,他感觉魏启明的眸子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殿下饶命啊,小的也只是被形势所逼迫,外面放债的人天天扬言要来杀了我,我只能行此险招。”那太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哭诉求饶着。
“那个药粉,你还有吗?”
太医抹泪的动作听了听,眼睛骨碌一转,又开始哭了起来:“我都给倒进去了……”
魏启明冷哼一声,身体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开始把玩:“我原打算你拿出药包就放了你不再追究,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太医慌忙摇头,犹豫再三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块油纸包住的药,颤颤巍巍地递到魏启明的面前。
“我刚刚忘了,我还留了一点想留着自己研究研究的,殿下看这点能不能给您带来帮助?”
魏启明就知道,这个太医这么贪心,定然会对公主拿来的药感兴趣,说不定是想自己拿出去卖些好价钱。
打开那个药包,魏启明端详了好一阵子,目光定定地看着里面白色的药粉。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安乐为什么要害江荣棠?
“来人,把这个太医送到凉州去,充奴籍。如此贪婪,因为金钱就害人性命,把你留在宫里指不定哪一天别人给一点钱就谋害到皇室的头上来了。”
太医被拖了下去,魏启明找来了一直负责宫里药材进贡的药材商人,来看看这个药包里到底是些什么成分。
那个药材商人又是蘸水又是火烧地试了好一阵子,才神色紧张地告诉魏启明,这个药粉是西域的噬骨仙,并把使用后可以达到的效果也一同告诉了他。
魏启明大惊,虽说他多少也清楚,宫闱之中常有人用这种手段害人,可是却没想到这般比平常阴毒百倍的手段,竟然出自他那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妹妹的手笔。
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讲清楚后,江荣棠的脸色并无诧异,只定定地看着魏启明。
魏启明被她看得耳根发红,干咳了两声后继续道:“原本我来你府中,是想提醒你多注意些,可是进来时却在你府中见到了那位指使太医的女使,想必幕后主使是出自国公府,你在家中可千万要小心!”
他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江荣棠的肩膀,修长的双眉微微皱起,一汪清泉般的双眼关切地看着江荣棠,她甚至能从中看出自己的身形来。
她一瞬间愣住了,眼前的这双眸子和记忆中的缓慢地重合到了一起。这两双眸子竟然是这般相像,眼窝深邃,眼角狭长微微上挑。只是幽深如墨的眸子不同,一双温润和煦,一双冷若清泉。
“殿下为何要查这些?”她似是灵魂出窍一般,冷不丁地问。
魏启明怔愣,被她突如其来的问给难住了,缓缓地低下头来看不清眸中的情绪。
他忽然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难道又是因为我才让你遭受到伤害吗?每一次都是因为我,为什么……”
最后那句为什么一连问了许多遍,像是自责,又像是对老天的控诉,到最后情绪越来越激动,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哀伤凄迷地直望进江荣棠的双眸。
“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如果我不主动地表现出对你的兴趣,别人也不会把矛头指向你了对不对?”
这样的魏启明是她从未见过的,哀伤自责的神情让人看了心也跟着一起揪着疼。
她突然想到那一日她误闯御花园,在假山后面听见皇后与钱嬷嬷的谈话,提到了一个人……鸿胪寺卿的女儿顾小姐。听皇后的预期,这位顾小姐和魏启明的关系不甚简单,魏启明今日这般害怕和小心翼翼,是不是也和她有关?
江荣棠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推下魏启明的手,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疏离地福了福身子道:“今日多谢殿下告诉我这件事情,只不过这关系到国公府的脸面,还请殿下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人,至于其中细节我自会彻查清楚。”
魏启明也意识到自己的试探,眸光黯了黯后慢慢地收敛起哀伤的情感,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一定小心,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直接告诉我。”
送走魏启明后,江荣棠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后背有些酸。
原来和魏启明说话的时候这么紧张吗,连后背都因为刻意的挺直而变得酸涩。
回想刚刚魏启明那么大费周章地对自己的关切,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来。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上心担忧的。她总告诫自己,这个世上已没有人是爱自己的,所以也不要对任何人留有期待。
只一心一意地向前世欺虐过自己的人报仇,等复仇成功后就安然度日,或许一辈子都不再爱上一个人,她觉得这样轻松地度过一生也好。
轻叹了一口气,江荣棠原路返回,却见到老太太和江霖舟并没有回自己的屋里,而是坐在前厅像是等着她一般。
老太太和蔼道:“三皇子殿下可送走了?”
江荣棠点了点头。
“棠儿去了这么久,可是同殿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殿下可有对你说什么?”江霖舟期待地看着她。
江荣棠只觉得江霖舟的这幅模样十分地令人憎恶,别开眼去不看他,生疏道:“只寒暄了一二句,讨论了朱先生的讲学,并无其他。”
江霖舟失落地收回眼神,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
“也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皇子亲自开口,他必得先去求了皇上赐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