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近日,极为怪异。
莫阿九觉得这几日自己已然极为懒惰了,仍能察觉出来……容陌的怪异之处。比如她开始早出晚归,比如……即便夜色将至,他回养心殿,二人也各自安生,再比如……
每每归来之时,他的身上总带着一股莫名的肃冷之气。
容陌……如何算来都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甚至……样貌绝艳,高高在上,矜贵华丽……爱慕他的女子,从宫门排到边疆怕是都不为过!
当初,他这一枝花,被她辣手摧了,而今……会否有另一只辣手出现了?
于是,偷得一日闲,莫阿九去寻桃夭之事,将自己心中想法说与桃夭听,哪知桃夭听罢不过随意摆手:“天下男子谁都能够左拥右抱,唯有容陌不会啦!”
莫阿九惊讶:“为何?”她竟不知何时容陌竟连桃夭都收买了。
只是……桃夭始终未曾回应。她想说……若一个男子在失去她之后,竟会疯狂如容陌一般,那么……说他会左拥右抱,无疑是将自己往疯子的绝路上逼迫。
这也是……自公主“假死”后,桃夭再未怀疑过容陌之情感,只是怀疑……容陌能否给公主幸福而已。
而今,已然明了,公主如今……甚是幸福。
当然,除却如今容陌的变化,莫阿九亦察觉……自己的身子似有点点变化。
比如……她的食欲比之以往好了许多,许是因着心情逐渐开阔的缘故,比如……她觉得自己的身姿……有些丰腴起来……
莫阿九也曾询过容陌,是否注意到自己身姿变化一事,奈何容陌总是含糊其辞的一句“不甚清楚”便将她打发,只因着……他日日归来极晚!
于是,在容陌的心思与丰腴的双重压力之下,莫阿九在一个晴朗的天色中,晕倒了。
太医署内,无数太医纷纷涌来。
只是当太医均都离去的时候,莫阿九愣住了,神色之间尽是怔忡。
也是在此刻,桃夭来了,声音急迫:“公主,皇上出事了,被巨石所砸……”
莫阿九登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他如何了?有无大恙?”声音都随之变了。
“具体如何还不甚清楚,公主快些跟我走吧!”话落,桃夭已然拉着莫阿九,朝着殿外的马车而去。
莫阿九怔怔跟在桃夭身后,神色始终呆愣。
却不知何时,马车终于停下,待得莫阿九掀开轿帘之时,手指微僵,此处……正是以往的驸马府。
她仅有的……两年容陌妻子的自由时光,便在此处……
只是……终究未曾多想,她已然快步跑到府内。
“娘娘,您终于来了……”严嵩在门口候着,让出了中间的路。
未等他道完,莫阿九已然飞快跑上前去,却只望见……一袭雪白长袍瘫在地上,那般刺目……男子绝艳无双,唯有额头尽是汗意。
她匆忙上前。
“容陌,你如何了?”
“阿九……”
倒在地上的男子艰难伸手,转眸望向她处,目光近乎贪恋一般,紧盯着她的脸颊。
“我在这里……容陌,你定会无事的,定会无事的……”莫阿九径自坐在地上,手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添了一丝颤抖。
“阿九……”容陌却只固执的复又道着她的名字。
“……什么,”莫阿九越发焦急,她只望见他的唇角在动,却难以听见他的声音,将耳朵凑近到他唇角,“容陌,你说些什么……我……”
“我说……”容陌重重吸了一口气,“我……爱你……”
一字一顿,像极了……曾经在江南城门口,那个瘫倒在地的男子。
“我知,我知……阿陌……”思及那时场景,莫阿九只觉心中一阵紧缩,这个男子,为何要在此刻,说这番话?
“你不知,”容陌固执摇首,“阿九,你似乎一直不知……我……究竟有多么爱你!”
“除却你,阿九,此一生,我再无心思念及任何旁人……”
“阿九,你问我你是否身姿丰腴,即便丰腴又如何?从来让我心甘情愿为情所困之人,只有你……”
容陌之言,似是突然变多了一般。
“我知,我一直知……”莫阿九不断道着,“容陌,我信你,你明知道……我一直那般信你,你不要说话了……”
“听我说完……”容陌突然清咳一声,“阿九,说了这般多,我唯有一个问题……”
“爱过……”
容陌眉眼似浮现一抹无奈,下瞬方才徐徐启唇:“莫阿九!”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嗯?”
“这驸马府,你曾认真布置过一草一木,而今,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亦亲手布置……”
“你若厌倦了皇宫内的生活,便来此处,我随你一同前来……”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大凌武帝容陌执政之时,一生一世,唯有一后。”
容陌的声音,越发安宁,坚定。
一生一世,唯有一后?
莫阿九呆住。
“嫁给我,做我的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容陌再次启唇。
话音落下,周遭众人,守卫,能臣,手下,婢女……几乎同时跪下,望着中间二人。
莫阿九呆住了,她未曾想到……容陌竟会这般。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然居于宫内,有无封后大典并无分别,而今,看着容陌在她跟前这般恳切的望着她,她方才明了……原来,她这般期盼这一刻。
泪,不觉已盈眶。
“好。”她听见自己应着。
容陌起身,笑开,那是她见过最为粲然之笑,惊才绝艳。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莫阿九凑近到容陌耳畔,低声道了一句话。
只是……听罢,容陌的脸色微有沉沉。
“怎么,你可是不喜?”莫阿九谨慎望着容陌,声音紧绷:“且告诉你,孩子在我在,孩子不在,我亦离开!”话落,手紧紧护住小腹。
太医说,她是喜脉,已然有孕二月有余、
“不是不喜……”容陌静默良久,终于艰涩开口,“我已忍了数日,只盼着洞房花烛之夜,奈何……”
奈何,竟还要忍上数月不能碰她!
莫阿九闻言,顷刻了然,脸颊爆红,她垂眸,声音羞赧而温柔:“太医说……五月后便好了……”话落,看着地面再不言语。
“……”可是长久未曾得到回应,唯有一片死寂。
莫阿九猛地抬眸,却只望见容陌似正望着一旁墙角处。
“怎么……”她困惑。
然,话未说完,便望见一旁墙角处,陡然射来一柄剑,直直朝容陌而来。
莫阿九睁大双眸。
容陌微侧身,已然将剑接在手中,并非利剑,剑刃平滑,根本不能伤人。
只是……剑柄上,挂着一个香囊,香囊上绣有一个玉瓷碗,玉瓷碗上,祥云朵朵,极为精巧。
莫阿九凑近上前,待看清香囊,微微一怔。
这玉瓷碗,像极了离开翼国的前夜,她亲手做的馄饨所用玉瓷碗……
缓缓打开香囊,内有一字条:
“封后大典,本公子便不去了,莫家姑娘,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如何,并未说明。
只是,容陌静默,将手中字条重新折叠齐整,放入香囊之中,将香囊,端正置于莫阿九手心处。
“你……”莫阿九诧异抬眸,她以为……他会不悦。
“他倒是有眼光。”容陌神色镇定从容。
“你……不捻酸?”
“朕只听见了爱妃方才那句‘五个月后变好了’。”容陌依旧面色平和。
莫阿九脸色一红,却不知为何,听见他自称为“朕”,心中竟有一股莫名低落。
后背,陡然一暖,容陌喑哑之声响在耳畔:
“我心中早已酸涩至极,莫说来生,永生永世,都不会放开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