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都这几日,莫阿九总是噩梦连连。
白日还好,即便午时小憩片刻,也算偷得片刻安宁,但一到深夜,夜深人静,內寝之内唯有她一人之时,噩梦总是跑出,钻入她的梦中,扰她清幽。
她时常梦见……容陌被困于一个漆黑的房间之内昏昏沉沉,终日不见光亮,她着急站在门口,高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妄图唤回他半丝甚至。
然……好容易容陌终于有了几分意识,起身想要朝自己走来之时,莫阿九方才发现……容陌本该一尘不染的白袍尽是污浊,他亦……伤痕累累!
下瞬,她已然自噩梦中惊醒,即便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她仍旧在无法入眠,唯有睁眸等待天明之时。
余归晚似也忙碌下来,如此这般,莫阿九反倒轻松了些许,胡云喜虽然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人极为贴心,处理任何事均都井井有条。
莫阿九有时会想着干脆起身离去罢了,可胡云喜总是适时现身将她阻拦下来,这也让她意识到,胡云喜绝非等闲之辈。
只因着……胡云喜有一双能看透人的双眸,分外犀利。
自从来到大都,她还从未好生看过这个翼国的都城,往日也总听说这翼国民风粗犷不拘小节,那大都更是雄浑,而今,既然已来,不若好生游玩一番。
终于得闲可以出府,莫阿九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些噩梦连连折磨疯狂了。
大都,都城之内确是繁华,然微微朝城外走一点,那雄浑之感顷刻便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那巍峨的古城墙,蜿蜒在大都四周,看来都心生开阔。
城墙乃是前朝所造,以往此地是一小国,城墙是为防守所用,而今翼国国土扩张,古城墙亦早已成了百姓游赏之处。
古城之下,熙熙攘攘,人群倒是有几丝繁华之意。
偶有抱着一碰稻草扎成的假人的小贩经过,那假人身上插满了冰糖葫芦,阳光之下,倒是分外可口。
莫阿九眯着眼睛望着,突然便笑了出来。她只是想起曾经……同容陌一同出去游玩之时,容陌执意将糖葫芦塞入到她手中的神色……
这般想着,她竟有些恍惚起来……而今,竟已过去了诸多时间……
“这位姑娘,可是要一个冰糖葫芦?”小贩笑呵呵望着她,晃了晃手中的冰糖葫芦。
莫阿九颔首,掏出两个铜板:“给我拿一串。”她轻轻道着。
这冰糖葫芦,没有上次的好,糖不多,堪堪裹住那雪红果……
“好嘞!”小贩痛快吆喝一声,接过铜板,利落拿下来一串冰糖葫芦。
“多谢……”莫阿九刚伸手接过,另一手将钱袋放入腰间,却不想被人重重撞了一下,那人飞快致歉后,转瞬已然消失在前方人群之内。
她微微蹙眉,却也未曾在意,拿着糖葫芦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这位姑娘!”却不想,她并未前行太远,已被已男子拦下。
男子身穿一袭普通青衫,眉目甚是普通,面无表情:“方才姑娘的钱袋掉在了冰糖葫芦的摊位前,刚好被在下拾到,便送来了……”
钱袋……莫阿九错愕,垂眸方才发现,自己的钱袋果真在那青衫男子手中。
“多谢这位壮士了!”莫阿九匆忙道谢,却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方才分明将钱袋好生收在了腰间,怎的就掉落了?
正思索着,一旁窄巷之处,一个男子正蜷缩着身子一瘸一拐朝着原处逃窜,对上莫阿九的眼睛,他越发心虚的转移目光,逃的飞快。
很莫名,可却也无伤大雅,莫阿九继续朝前行去,未曾放在心上。
随着众多百姓踏上石阶,本欲登上古城前,除却有些许拥挤外,那城墙之外万千碧绿景色倒是壮阔的紧,因此,随着众人缓缓前行,却也并无烦躁之感。
然……百姓众多,总有脾性暴躁之人,不多时,前方传来一阵争吵之声,似乎起了争执,就连后方长长的队伍都有所波及,再不能前行半步。
不少人纷纷指责那一对争吵之人。
莫阿九也只在一旁观望着,她本就无所事事,并不在意耽搁多久。
却未曾想,那争吵的两名男子中,其中一名陡然恼羞成怒,上前一把重重推了身前男子一下,而莫阿九……好巧不巧,偏生站在那被推男子身后。
她今日出门当真该看黄历的,否则……岂会走了这般大霉?
前方那男子在摇晃了两下后,堪堪稳住了身形,然她却被牵连着,直挺挺朝着后防倒去,不知后方……可否有人能承受她之重量……
莫阿九闭眸,自嘲般想着,迎接疼痛的到来。
“那是什么……”
却在此刻,人群之内一阵惊呼,莫阿九只觉身后似有一阵风声传来。
下瞬,她已然感觉到自己后背多了一只大手,完全撑住了她的身子,阻止了她继续道下去的征兆。
只是……有惊无险罢了!
莫阿九重重吐出一口气,后背生起一阵冷汗,站起身,转眸望向身后之人;“多谢壮士相救……”她道谢着,方才若不是眼前人,她怕是……早已摔的神志不清了。
“姑娘不必客气!”扶住她的男子,同样穿着一袭普通麻布青衫,样貌平平,那人道完,一抱拳已然朝后方行去。
莫阿九望着那人离去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今日自己出门怕是遇贵人了,只是……
她陡然微眯双眸,望向那男子走向之处,赫然正站着方才将钱袋还给她的男子,二人似有接头,微微颔首后,便故作不识。
难道……当真只是巧合而已?她今日的两个贵人,竟然还好巧不巧的相识?可是……怎会……
古城墙石阶之上,众人终于不再争执,纷纷散去。
莫阿九静静立于城墙之上,与大凌宫内的城墙不同,此处不算太高,可远方景色却是雄浑。然她已无欣赏美景的心思……方才的念头一直在她脑海中纠缠着。
难不成……是胡云喜特地派人前来跟踪于她,暗中保护?
越想,便越发觉得并非没有此种可能,莫阿九静默立于城墙之上,方才那般危机时刻,那人都能冲上前来将自救救下……
思及此,莫阿九只觉自己骨子里的血都添了几分疯狂之意,她果真……依旧这般偏执。
靠在城墙之内,望着眼前不甚太高的城墙,即便摔下,也不过只是跌伤罢了……更遑论……也许,她根本摔不下……
手,微微撑着城墙,一用力,下瞬,莫阿九尖叫一声,已然将要朝城墙外跌去。
却在此刻,后背仿佛突然出现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将她从城墙上拉了过来。
莫阿九陡然转身,双目凌厉望向来人:“谁派你们来的?”
声音坚决,竟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感。
她的转变太过迅速,以至于身后男子都随之错愕了一瞬。
“你和方才还我钱袋以及救我的男子,是一伙的吧!”莫阿九从不相信自己的贵人这般巧的今日全都出门,更不会自认为自己貌美到让每个男子都这般英雄救美……
“这位姑娘,在下不过顺手……”
“可是国师府的人派你们前来监视与我?”莫阿九打断他,道出自己心中猜测,从最初到翼国来,她便以为……容陌彻底放开了她,她已复又得自由之身。至于身在何处,她并无所谓。
可是,无所谓并非代表,她会甘心被人监视。
“娘娘,您误会……”
那人启唇,下瞬脸色陡然惊变。
莫阿九的神色也随之僵硬了下来,她呆呆望着来人,此人方才唤她……娘娘。
只有一个人的手下,会唤她娘娘……
“容陌派你们来的?”她紧盯着眼前男子,也只有大凌的人了,只有大凌的人,会唤自己“娘娘”。
“抱歉!”终究,男子飞快扔下这番话,转身已然消失于熙攘人群之中。
莫阿九定定望着男子背影悄然消失,微眯双眸,心底陡然不忿,分明……率先放手之人是他,而今……派来保护她之人,竟……还是他!
容陌,你究竟……是何意?
“莫姑娘,原来您在此处……”却在此刻,身后陡然一声平静无波的女声,淡定如常。
莫阿九背影一僵,良久方才茫然转身,却只看见无波无澜的胡云喜正站在她身后,面色平和。
“莫姑娘,翼国皇帝,请娘娘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