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片刻僵凝。
莫阿九望了一眼碗中百里笙夹来的鱼肉,又望了一眼身侧的容陌,心中莫名无奈。
许是察觉到周遭之人目光,容陌转眸,回视一遭后竟勾唇一笑:“看我作甚?”
话落,继续拿着竹筷,甚是雍容夹起一旁一筷佛跳墙,放在碗中,竹筷玲珑,顷刻间已然去了骨,而后理所应当放于莫阿九碗中。
众人,越发死寂。
莫阿九偏首,瞪了一眼身侧之人,偏生容陌双眸尽是无辜,饱含深意的望着她。
二人一来一去间,均被旁人收于眼底,一旁,百里笙脸色微僵。
“百里先生……”容陌似思索好一阵,方才徐徐启唇,只是还未等道出口,便已然被人打断。
“还是唤我神医吧,陌生之人都这般叫。”百里笙启唇,言辞之间添了几分疏远。
“百里笙。”莫阿九低低唤了一声百里笙的名字,示意他莫要太过分,容陌若是要他命,简直轻而易举。
百里笙闻言,却不过对她顽皮般眨巴了下双眸,莫阿九无奈,垂眸再不望他。
容陌眯了眯眼,眉心微蹙,神色却依旧尽是平和,不见不悦:“神医此次入京,可是有要事在身?”声音分外醇厚。
“关于我归京一事,我已然同小九儿说了,小九儿,你说是也不是?”百里笙似是故意一般,不瞧容陌,只偏眸望向莫阿九处。
莫阿九一怔,旋即想到方才百里笙的解释:“小笙周游四方,而今踏上归途,途径京城,这才入京而来……”
“如此一来,神医只是路过罢了?”容陌随口问道,眼底却甚是严肃。
“怎么?看来此处不甚欢迎我来啊……”百里笙蓦然插嘴,道的凉薄。
“我在问内子。”容陌双眸看也未看百里笙,双眸尽是专注,望着莫阿九处。
“……”莫阿九无奈,“小笙只道他还不知何时归去,是以还在纠结……”
“不是不知!”一旁,百里笙再次插嘴,“我早已道了,若是小九儿开口,我便是永远留在京城亦可!”
“这天下能人志士,不乏鬼医圣手,我倒是认识一些,若神医想要结识一番,倒是可以同我说一声。”容陌终于望向百里笙,言语之间尽是清冷。
结识那些人……莫阿九微怔,容陌此言,不是在逐百里笙离去吗?
此间,气氛似陡然僵凝。
“啪……”一旁,蓦然一阵响动,声音不大,然在此刻分外寂静的厢房内倒是十足的刺耳。
几人循声偏首望去,却只见柳如烟脸色带着几分苍白坐于那方,秀眉微蹙,唇角却依旧带着一丝勉强笑意。
“怎么了?”莫阿九困惑,望向她处,悄声问着。
“无碍。”柳如烟摇首,勉强一笑,“只是……偶有不适,便先去外面透透气罢……”话落,她已然起身,对几人颔首,走出厢房。
莫阿九双眸怔怔,望着柳如烟那一袭如烟背影,缥缈之间,竟真的恍若化成烟一般,她对柳如烟并无反感之意,然……她却不得不正视柳如烟的身份。
“小九儿?”对面,百里笙唤着她的名字。
莫阿九轻怔,猛地回身。
“发生何事?望着门口发起呆来?”百里笙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皱了皱眉。
“无甚。”莫阿九摇首,却依旧止不住的心事。
“怕是此处太闷,内子有些不适,”身侧,容陌声音传来,下瞬他已然伸手揽住莫阿九肩头,“你怕是也要去外面透透气罢,免得肺腑难受。”
莫阿九双眸轻怔,心中一动,她的确想要出门而去,寻柳如烟,最起码……总要将此事说明。
终究,莫阿九于身后二人注视之下,徐徐起身走出厢房。
未曾想,方才转过厢房角落,便在前方走廊阑窗之前望见站在那处的柳如烟,窗外有清风袭来,吹的她一袭白裙微动,只看背影,恍若仙子,然她不过侧眸,那股魅惑之气已然袭来。
“我便知,你定会出来。”许是没了旁人,柳如烟的声音都随之慵懒,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诱色。
“昨夜你同我所说,你已有男人,那男人……可是百里笙?”
“不是。”无甚思索,柳如烟已然回绝。
“为何……”好久,莫阿九轻声问道。
“阿九姑娘,我说过,我本是烟视媚行一人,”柳如烟轻笑一声,“天下男人尽想要拥有我,他们却从不会将我纳为正房,既只是玩玩罢了,为何我不能玩弄他们?”
“……”
“还有……”柳如烟声音一滞,这一次,声音极低,“他若对我存半分心思,我绝不会同旁人……”
后半句,莫阿九只听的隐约。
“阿九姑娘,你同其他女子不同,那些人,巴不得我这狐媚子早日归西,尽管……我从未主动勾引一人……”柳如烟转眸望向窗外,唇角笑意淡了几分,“不过你亦可放心,我同百里笙之间,还未曾有那般深厚情谊,至少……他没有。”
话至此处,柳如烟双眸似是恍惚一瞬:“我要说的已然说完,阿九姑娘可有话要说?”
她?莫阿九一顿,出来之时心底的确有话,可是眼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柳如烟却只是极具耐心站在那处,神色间无一丝不耐。
“昨夜……你为何寻我?”莫阿九顿了顿问道。
柳如烟似乎未曾想到她只问这个,好久方才饱含深意笑了笑:“我只是想要看一眼,你是怎样一个人。”话落,她软软起身,朝着楼梯之处而去,却行至转弯处时停了下来,“我若此生注定不得我爱,那么助我所爱得到他所爱,亦不是不可……”
话落,已然消失于前方。
莫阿九顿住,微微蹙眉,良久方才徐徐转身。
此一场见面,似就这般匆匆而别,百里笙本就居于此处,唯有临近分别之际,百里笙唤住了她,而后又道了一句:“小九儿,我来了。”
莫阿九虽听着有些诡异,却依旧未曾多想,她心底,百里笙虽比她小上三岁,却和小北一般位子。
甫一上得马车,莫阿九之前心底压抑的困惑终于有所纾解,干脆将昨夜遇到柳如烟一事,全数同容陌道了一遍。
容陌未曾开口,只安静听着,待得莫阿九口干舌燥道完,方才徐徐启唇:“他二人之事,你激动作甚?”
“柳姑娘若是玩弄小笙怎么办?”莫阿九顿了顿,“小笙救我一命,且那三年之内,有近半数时间耗在我这伤病之上……”
“他当庆幸,他是你救命恩人……”容陌声音微凝。
莫阿九一怔,总觉得容陌此刻有些许不悦,可眼下却又有更重要之事占据她心:“不止救命之恩这般简单,若非他,我怕是当初便一心寻死了,此刻我怎能对小笙之事视若无睹……”
“为何不能?”容陌望向她,眉目都随之冷凝下来。
莫阿九微有错愕,越发觉得此刻容陌甚是诡异,好久方才启唇道着:“小笙对柳姑娘一事还不清楚,再者论……那柳如烟比他大了近三岁……”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容陌神色越发冷冽,恍若当初帝王容陌又回来一般。
只因他知,莫阿九,亦比百里笙大三岁,若是……他喜爱这大三岁之人呢?
“朕也比你年岁大些。”好久,他启唇,强忍怒意,故作轻描淡写。
“那不同……”莫阿九挥手,“旁人之事我便不插手了,可此事……”
“此事你亦可不插手,”容陌神色越发冷凝,他转眸望着她,“莫阿九,你对旁人之事这般感兴趣作甚?还是只对那所谓神医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