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一点儿也不恼余归晚此番说的这席话,可这厮一边说着这些一边朝自己望来是几个意思?
她难不成……便毫无长处可言?
“怎得?”余归晚见她脸色僵硬,当下心情大好,微微挑眉,明知故问到:“莫姑娘这般大反应作甚?难不成心底早已有合适人选?”
“怎会?”莫阿九勾唇,皮笑肉不笑到:“余公子说这般多话,怕是早已口干舌燥了吧,我去给余公子倒杯茶……”
“不用!”余归晚眯了眯眸,身形慵懒靠在一旁的桌上,眉目间越发朦胧,“本公子丝毫不渴!”
话落,他扭头,继续望着身侧的胡仓:“方才,本公子的话还未曾道完,我心仪之女子,容许她心中有旁人,本公子就喜挑战,喜爱糖葫芦,闲来无事之时,还爱皮笑肉不笑一下……”
“你说够了没!”莫阿九终究忍无可忍打断了他,这个男人……分明前来挤兑自己的!
“本公子只不过道出我心仪的女子类型罢了,莫姑娘这般大反应作甚?”说到此处,余归晚微微挑眉,靠近了她几分,“难不成……你拈酸吃醋了?”
“怎么可能!”莫阿九嗤笑一声,“本姑娘只喝醋,从不吃醋,余归晚,我周遭均是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无你心仪的类型!”
“没有?”余归晚挑眉,眉目间明显不信。
“……是啊,余公子,”一旁,胡仓终于有所反应,“你岂会心仪这般女子?贤良淑德无忧,温柔可人不是,而今,天涯何处无芳草,余公子还要三思而行啊!”
一旁,莫阿九脸色一僵:“胡仓,你且去把黄酒缸中的酒倒到白酒缸中,把白酒缸中的酒倒到黄酒缸中去!”
“啊?”胡仓明显困惑。
“还不快去!”
“是。”虽然不知此举为何,胡仓还是默默朝一旁酒柜处行去。
见身边已无旁人,莫阿九方才收起方才的神色,目光直直紧盯着余归晚:“你到底想甚么?”
“你,可否?”余归晚挑眉,依旧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却偏偏眉眼多了一丝认真。
——“你到底想甚么?”
——“你,可否?”
一问一答,极为顺畅。
莫阿九眉目一僵,下瞬陡然反应过来,脸色微红;“余归晚,你可否不要这般,而今……只算我配不上你还不行吗?”
她……不能伤害对她这般好之人了。
这次归来,她只觉余归晚也变了,不再似以往那般,而是……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遇到了猎物,便飞快出击,再无顾忌。
“莫阿九,你可知,你这般,着实令人生厌!”余归晚注视她良久,陡然这般道着。
“余公子厌我最好不过了。”莫阿九垂眸。
“当初,我离京之际,曾说过什么话,莫阿九,你可还记得?”
离京之际……
莫阿九神色一僵,他说过什么……
——“若是他日,你我再见之时,你若没同容陌一起,我身边若无旁的女子,虽然本公子从不缺女子,可若是万一这般,那么……阿九,便同我走吧?”
那是他第一次唤他阿九,那般认真。
“你不是道,你身侧早已有红粉佳人了?”莫阿九僵硬片刻,似突然寻到借口般道着。
“红粉佳人?”余归晚闻言,不过冷笑一声,“莫阿九,我若不那般说,你还会见我?你何时见本公子身侧缺女子了?”
“……”莫阿九静默了。
余归晚的嗓音,却有些喑哑,他望着她,格外认真,“莫阿九,她们所爱者,或是这张脸,或是天下第一嗓的名号,或是……”或是什么,他未再说,“可是,莫阿九,你不同……”
她次次望他,不过只因着他是余归晚而已,没有身后的身份地位,他喜爱那般目光。
“……”莫阿九却依旧静默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如鲠在喉。
“叩叩——”却在此时,本紧闭的酒肆木门,响了两声。
莫阿九心底陡然一松:“有客人来了。”话落,便要起身朝门口行去。
然而,绯色身影却越发快的挡在了她的身前:“莫阿九,未曾回应我,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余归晚……”莫阿九凝滞片刻,声音终究低了下来,“你……你不要这般?”
“这般是哪般?”
“我与你不同!”
“有何不同?”余归晚的声音越发喑哑,“莫阿九,本公子甚至不介意你心底有旁人?用这般被百姓贻笑大方的告示,不过是……”余归晚的声音,戛然而止。
莫阿九抬眸,困惑盯紧了身前的绯色身影。
然而,余归晚还是未曾言语,他只是……感应到了门外,一股强劲内力不受控般乱窜,门外之人,似在愤怒。
而此一生,和他交手之人,除却那一人,他还从未见过这般身后的内力。
“莫阿九……”他迟迟出声,唤着女子的名字,看着她抬眸望着自己,而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门外之人,是容陌。”
莫阿九的眼底陡然一僵,竟闪过一抹黯然与自卑。
从来都是这般,从来都是这般,余归晚自嘲一笑,只要容陌一现身,他注定……溃不成军。
容陌……
莫阿九指尖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分明……午时还让自己“死远些”的男子,而今,为何却找上门来?
“想去见,便开门好了。”余归晚微微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子,脸色越发僵硬。
可……莫阿九却有些害怕起来,她呆怔站在原处,良久,微微摇首,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怕了,怕如今的容陌。
“莫阿九,本公子让你去开门!”余归晚抓紧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门口处,“不过见一人罢了,你心中明明是想的!”
明明想见到那人,却僵持着不见的莫阿九,更让他心酸。
“我……我不开了。”莫阿九呆了呆,摇头道着。
“怎么?可是在可怜本公子?”余归晚陡然抬眸,双眸之中隐隐有些微红,“莫阿九,你想开的。”
话落,他一挥广袖,门栓竟生生断裂开来。
酒肆之门,陡然大开。
一袭白色颀长身影正立于门口处,青丝微动,眉目冷冽。
容陌。
“莫姑娘,而今朕还未曾赐你休书一封,便这般迫不及待同其他男子行苟且之事?”
行苟且之事?
莫阿九眉目一僵,她从未想过,他会这般说她,可顷刻间,却已然明了,方才告示一事,怕是容陌早已知晓。
她不信,知晓了她之身份,这个冷冽如冰的容陌,会不曾派人监视她!
只是,这个容陌,当真像极了曾经在驸马府,对她满腔心思视而不见的容陌啊。
以往的莫阿九,也曾锲而不舍追在容岂身后,努力想要以一颗滚烫的心,焐热他的冰冷。
然而,那已成过往,而今,她的心,死也变得冰冷起来。
她终于已然心老,再无气力,去追一份本无望的情感。
“皇上此番前来,可是赐我休书一封的?”莫阿九抬眸,淡淡启唇,面无表情。
一旁,余归晚神色微凝,眼底似有亮光闪过。
“朕曾说过,朕可不杀你,可你须得同朕回宫,朕可不愿他日还有人以你威胁朕……”
“他日若有人挟持我威胁你,你大可借挟持我的人之手,杀了我变好了!”莫阿九打断了他,“皇上,我依旧那番话,我不会随你回宫!”
“是吗?”容陌垂眸,低声呢喃,冰冷而玩味,“既是这般,那你留于宫中之物,便命人烧了如何?”
烧了……
莫阿九指尖蓦然一颤,身子,不经意便软了,险些跌倒,却未曾跌倒,一旁,余归晚搀住了她。
容陌双眸间,寒光乍现。
“皇上既要烧,便烧了吧……”好久,她听见自己从喉咙深处,挤出这般艰涩之言。
容陌的周身,似越发冰冷了,他的目光,自余归晚搀着莫阿九的手上一扫而过,“既是这般,朕也无须留情!”
话落,人已然转身,唯身侧,双拳紧攥,瘦骨嶙峋!
“容陌!”莫阿九陡然作声,不是“皇上”,而是“容陌”。
前方,白色背影微凝。
“我从牢狱内,重见天日那日,你命人将我送离京城,是否已决计,此生我生老病死,都与你再无干系?”
“……”容陌未曾应她。
“你心底早已将我逐出宫城,是以,即便今后我寻良婿共度余生,你也不会在意?”
“……”容陌背影微僵。
“容陌,我欲托人与我说媒,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