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似乎都只剩下一片死寂。
莫阿九静静站在原处,望着容陌离着自己越发的近。
“阿九……”他依旧在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那般温柔。
莫阿九却始终怔忡,目光不知望向何处。
“阿九!”容陌似察觉到有所不对,声音都严肃下来。
莫阿九终于反应过来,茫然抬眸,望向身前男子的双眸,待看清其中关切之意时,方才的怔忡似乎终于清醒。
好久,她用力扯出一抹笑:“无碍。”她轻道。
可容陌眉心依旧紧蹙,未曾松懈半分。
“当真无事。”莫阿九眯了眯眸,朝着他手中望了一眼,“你的木钗呢?”声音轻描淡写,恍若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咱们不买了。”容陌薄唇微抿,“回去。”话落,便要搀着她。
“不用这般,”莫阿九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容陌一呆,她似乎……在回避着他。
“容陌,好容易出来一趟,便去买了那木钗啊。”莫阿九依旧极其自然的笑着,仿佛刚刚后退两步不过因着木钗而已。
“……”容陌未曾言语,打量着她,总觉她似乎有事相瞒。
“我喜欢。”似察觉到容陌的迟疑,莫阿九静静补充道。
这一次,容陌眼底最终浮现无奈:“等我片刻,待我于你买来,我们便回去。”
“嗯。”莫阿九点着头,望着容陌径自朝那方走着。
良久,她微转眸,朝铜镜处望了一眼,脚步,竟不自觉朝着首饰铺外走着。
容陌在外,从未主动亮过身份,可今日,为了木钗,以及那等在外的女子,第一次,不经意拂了拂腰间,金色令牌瞬露,直惊得老板娘脸色发白,恭恭敬敬呈上一对木钗。
容陌紧攥着木钗,却不知为何,心底陡然一阵不详之感,猛地朝身后莫阿九本站立之处望去。
却……无那女子的身影。
心底,陡然惊惶!
大步流星上前。
……
莫阿九不知自己究竟该去往何处,她只是孤身一人静静在街道上走着,城东之人,亦是繁华之处,石板街上,行人纷纷。
可越朝着前方走,行人似是越多,眼见已有熙熙攘攘之意。
肩膀,蓦然被人撞了一下,莫阿九微微趔趄,扶着一旁的墙,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久,她缓缓抬眸,朝着四周望去。
那么多的人,目光似故作不经意,似直直朝着她望来,接触到她额间白发之际,匆忙收回,眼底或是诧异,或是嫌弃。
心底,陡然一酸。
脚步似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抬不起,她扶着墙壁缓缓蹲下,眼眶,突然便酸涩起来。
以往,便有好多人说,莫阿九配不上容陌,可是她不在乎,然而,现在,似乎,她自己也这般认为了。
而今,她已然低到尘埃之中,又怎能将容陌也拉到自己身侧?
他本就该高高在上,万民敬仰,她只会是他之污点的。
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却均都望向于她,即便那目光中毫无恶意,可莫阿九终是难以昂首,原本的自尊,似乎都被摔碎了。
她,也根本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
蓦然,前方人群之内陡然一阵喧闹。
莫阿九茫茫然朝着那方望去。
“阿九——”陡然,一声呐喊,传入她耳中。
莫阿九指尖陡然一颤,她望着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闯入一抹白色的飘逸身影,脚步飞快而疯狂朝这边袭来。
“让开!”凌厉之声发出,容陌的身形越发飞快,恍若鬼魅。
不过转瞬,他已然飞至她身侧,“阿九!”他唤着她,声音喑哑,目光,却在触及周遭围绕之人时,动了怒,“都闪开,莫要让我再道一遍!”
声音阴鸷,恍若带着滔天怒火,一时之间,轻易震慑周遭众人。
众人,终究徐徐散去。
莫阿九怔怔背靠着墙,望着眼前的男子,他依旧一袭白袍,逆着阳光站着,微风浮动,将他额冠发带吹动,那一瞬,恍若谪仙一般,
“阿九,你在做什么啊?”本苛责的语气,说道最后,终换成了柔缓,他轻轻扶着她,“我们回宫可好?回宫,我帮你梳头描眉……”
梳头描眉……
莫阿九呆怔望着容陌的双眸,好久,双眼微涩:“容陌……”她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此处,一直都在……”容陌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声音几乎呢喃缱绻。
“……容陌,”莫阿九却只呆呆唤着他,眼底泪似难受控般重重砸下,“我,我不能这般,留在你身侧啊……”
半头华发,让天下人如何看他?
“说什么呢……”容陌伸手,静静将她发丝拢于而后,“我心底,你仍旧变也未变,依旧同以往一般……”
同以往一般……
莫阿九眼眶却越发酸涩,他极少对她说这些好话的,此刻讲的这般动听,她却……宁愿他莫要再说了。
“容陌,而今,我无法面对自己了……”她轻声呢喃,形同老妪,她的美好,似乎真的成了过往。
今日,望向那铜镜之内,她竟觉……满心惶恐。
以往那个嚣张跋扈的九公主,而今,竟自卑如入尘埃!
“我不会介意的,阿九。”容陌依旧那般温柔,他望着她,声音坚韧,“我不会介意……”
“可是我介意……”莫阿九隔着眼前一片朦胧,“容陌,我无法面对自己如今之样貌……”
为何,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她变成了这般?如妖婆一样。
“阿九!”下瞬,容陌陡然伸手,拿出方才买下的木钗,尖锐一方重重朝着脸颊划了一下,那般用力。
几乎顷刻间,他的侧颜,已有一道血红。
“你做什么啊……”莫阿九想要伸手阻拦,可手,却已被一只大手紧紧包裹于手心之内。
“若是因着样貌,便要离我而去,阿九,我与你作陪!”
我与你作陪……
目光那般坚定。
手下的木钗,力道越发的大。
“不要!”莫阿九低呼一声,想要上前。
却被容陌一手禁锢于怀中,声音响在她的耳畔:“阿九,你我二人,回宫可好?”他轻声询着,血迹已沾染了木钗尖上些许。
莫阿九知,他在威胁她,用自己的身子来威胁,算准了她不会任由他受伤。
可当目光触及到他脸颊伤口,垂眸泪珠终究落下:“你怎的……这般傻。”怎么舍得,对自己这般残忍?
容陌终于松手,他知,她已然答应,反手,攥紧了她的手:“此话,我同样送与你。”
那个,爱他至深的莫阿九,才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