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你心之人,是我,再无旁人!
很是自负的一句话。
莫阿九微微抬眸,望着眼前男子,若是旁人,以这般语气说出此番话,定然会让人心生反感,可此话却是自容陌口中而出,惊才绝艳之貌,浑然天成的霸气,未有半分违和。
反而会让人心觉,本该这般!
以往若曾有人问莫阿九,此生听见最为自负之言是什么?莫阿九定然会回应:此生唯我,你再无法爱上旁人。
可若再有人问莫阿九,最为可悲之言是什么?她也只能垂眸轻叹一声:他说得,是对的。
只因说此话之人,是容陌,从来她心之所属,只有一个容陌罢了!
“我……想回去了。”然,最终,她转眸,避开了容陌的目光,飞快的逃避,心中慌乱。
容陌凝望着她的神色,明知她在逃避,却终究未曾多说其他:“……我送你。”他轻语。
如今,他已不敢将她逼得太紧,唯恐她再次逃离,若是那般……他真不知自己竟会做出何等疯狂之事了。
莫阿九始终未曾回应,只在容陌命人牵马车之际,望将了一眼他的身影。
她非草木,怎会无情?自能感觉到容陌与以往大不相同!可……却又为何,她只觉自己心底俨然有一个空洞,让她始终未曾敢对容陌心生期待,未敢相信,如今的他,可否是她期盼的那个他?
马车之内,二人一路静默无言,除却车轮滚滚转动之声,再无其他。
约莫半个时辰,容陌已将她送至别院门口。
“多谢。”莫阿九垂眸,低声道谢,转身便要下的马车。
身后,却紧随而至一阵轿帘掀开之声,似是夹带了一丝慌乱。
“莫阿九!”容陌唤着她,声音罕见的惶恐。
莫阿九身形陡然僵硬,立于远处,未曾回首,没有作声。
“明日,你可有时间?”容陌声音微有紧张,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会这般紧张惶恐等待着一个女子的答复。
“你说……”莫阿九似是诧异,微微转眸。
“明日你可有……”
“皇上!”前方,一个暗卫模样的人飞快跑了过来,跪在地上。
容陌神色微顿,朝着暗卫望了一眼,又望向了莫阿九。
莫阿九垂眸,避开了他的注视,原本微勾的唇角,终究渐渐坠下,想必,他定然有重要之事吧。
如同以往,哪怕应了她的约,隔日未曾赴约,也是常有之事,莫阿九……总是被放下的那一个。
容陌终是命那暗卫起身,二人隐于一旁道着什么。
莫阿九只站在门口,好久,只觉一旁似有人在注视着她,转眸,悄然望去。
别院门前的巷子尽头,一个妇人站在那里,未曾前来,只是静静望向她处。
温林氏。
哪怕只有隐约轮廓,她依旧一眼辩了出来。
想必,定然是因着后日换血一事吧。
明日,便是她思虑的最后一日,温林氏此番前来,想必只想要一个肯定答复罢了,却未曾想到,容陌在此。
莫阿九却有些庆幸起来,庆幸容陌再次,她不愿面对温林氏,这个妇人,让她惧怕!
最终,温林氏转身,身形佝偻着离去。
那一瞬,莫阿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蓦然清醒,如醍醐灌顶一般,她终于明了,对容陌,心底那丝空洞为何物。
是温青青,从来都是因着温青青。
她非石女,自能感受到容陌此番对她,是真切的,可是……他对温青青,亦是真切无比。
她所要者,无非独一无二,若是他给的,与给旁人的一模一样,她便不要了。
她不愿让自己再受伤,她怕在她与温青青之间,容陌的选择!
如同以往一般,一样是容陌的诞辰。
她与温青青,容陌从未选过她
如同现在,即便是温林氏,这个如她所说,她名义上的母亲的选择,亦是温青青。
她怕极了被人舍弃之感。
“阿九?”身前,男子声音困惑复杂。
莫阿九陡然回神。
容陌却顺着她方才目光望去,只有一抹佝偻消失与夜色中的身影罢了。
莫阿九微微一顿:“若无事……”
“方才,暗卫所报之人,是……温青青。”容陌顿了顿,终还是说了出来。
温青青?莫阿九呆了呆,原来,容陌还一直关切着她啊。
“阿九……”
“皇上!”莫阿九的声音陡然冷凝,“你无需对我解释任何,我亦对你口中温青青一事毫无兴趣,我想,你我二人始终未曾重归于好。”
温青青,如扎入她心底的一根刺,碰了,疼,不碰,难受。
“还有一事,皇上……”莫阿九僵持片刻,终究抬眸望向他,“方才皇上曾问我明日可有时间,我的回应是,无,毕竟,明日,我同余归晚有约在先呢。”
话落,她飞快跑入庭院,关紧门扉。
莫阿九本就这般……遇事只有逃避,只会逃避。
她可承受这世间任何人伤害,却唯独不能被容陌所伤了。
她怕容陌的选择依旧不是她,怕容陌要她去救温青青,怕即便这般,自己都撕心裂肺着不愿放弃。
所以只得比他更早的转身,只要不看,即便他先放弃的她,也不知了。
不知,便不伤。
门外,容陌脸色陡然苍白如纸,监视温青青,不过是因着方存墨罢了,可莫阿九却不听解释了。
他不知是自嘲亦或是自怜,莫阿九如今,终于知晓他几分心思了,否则,怎会知,用余归晚可轻易将他打击?
她曾抱怨,他唤她为“莫阿九”,唤温青青便是“青青”,所以今日,特意纠正了过来。
阿九,温青青……
这般明显,她却未曾听出,或是……她再不愿花心思了……
她亦曾说起,二人相处之道,哪似夫妻?
所以如今,他将那些机密之事,也告予她,恐她胡思乱想。
可她却不听他的解释了。
他原想告知于她,换血一事,无论她作何决策,他终于站在她一侧。
却未等他先启唇,她已逃避的无影无踪。
原来,这便是被人质疑之感吗?竟是这般难受。可,即便心有酸痛,却依旧强忍着不愿离去,只因……离去更痛。
当初的她,便是此番感觉?
良久,容陌终究转身,徐徐上得马车,只脑海之内,止不住想到,那一夜,他喝醉之际,她驾马将他送与宫中,那般亲近,似能嗅到她发丝清香,却又那般霸气,普天之下,能这般对他之人,唯有她了……
唯有她了!
过往种种,诸多回忆,都似着魔一般,开始钻入他的心底,容陌本前行的脚步陡然一颤。
“皇上——”一旁,有人轻轻上前。
容陌未曾反应,唯有手,轻轻抚向心口之处,很痛,似有人拿着匕首一刀刀戳着一般。
那些往事,或是欢喜或是悲戚,或是纠缠或是别离,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眼前一一浮现。
而后,终留在了那一日,他们成亲那一日,他成为驸马那一日。
满目喜庆之红,穿着喜服的她那般羞涩,可他却冰冷双眸望着她,说出了那番话:
“莫阿九,莫说爱,即便是欢喜我也不会给你半分,我会恨你此生此世,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如今,他万般痛恨此言,却也无比惊惧!
他怕这重誓应验——
五年之前,她一袭广袖流云裙,自城墙跃下,他分明已心如刀割,却故作面无异样,只是……否了青青的数次隐晦结亲之言。
一年之前,她重回京城,他见到她,心底竟是狂喜,想要将她困于身侧,再不松手,可……当真纳妃那日,她却为护他,被刺客一剑重伤。
后,在京城城门处,他那般呕心沥血想要将她留下,甚至想要对她道出那三字,那真切的三字,却终究被他生生咽下,可即便这般,她之命,依旧陷入虚惊。
如同冥冥之中一场注定,许了重誓,说过不给她爱,而今反悔了,却怕重誓应验。
他从不信神佛,不信天地,不信命,唯信自己一人,可如今,在莫阿九之事上,他却……信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