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存墨话音方才落下,自树下陡然传来几声哨响,远处有马匹长嘶。
不多时,几匹红棕宝马已然跑上前。
方存墨翻身抓住缰绳,跃上马去,一踢马腹:“驾——”
马匹吃痛,长嘶一声,飞快疾驰,身后黑衣人纷纷上马跟上。
只是,在行至莫阿九身侧之际,陡然一只长臂抓过她的肩头,再回过神来,她已然被方存墨抓于马背之上。
“你要带我去何处?”莫阿九惊恐睁大双眸,前方雨势越发的大,马匹却无任何减速之意,应着空濛飞快行着!
“阿九,方才我便说了,要送你一程。”方存墨垂眸,声音前所未有的紧绷,身上,披风早已被雨势淋湿,他却毫不在意。
无人知晓究竟疾驰多久,方存墨一收缰绳,右手微摆。
“吁——”身后之人匆忙勒马,一众人纷纷停下。
前方不远处,雾气似淡了许多,雨势也随之安静了几分。
可越是寂静,莫阿九却觉得越发诡异,静静呆坐马背之上,心底尽是茫然无措。
“阿九,你铁了心的想要离去,是也不是?”方存墨轻轻道着,“前方不过数十丈距离,你若能安然通过,我便绝不会将你捉回,如何?”
他的声音,明明那般温柔,却……让人心中越发诡异。
下瞬,方存墨猛地下马,连带将她也带了下来。
前方,本一片寂静如雪,可……当真切朝前看去之时,莫阿九方才发现……
那树林深处,漆黑的丛林掩映之下,是……狼!
群狼!
许是嗅到此处人气,狼群缓缓朝着这边走着,动作缓慢,却极其死寂。
方存墨,是真的要让她死的,这一刻,莫阿九突然认清了,也了解了他所说的,“不能有弱点”究竟是何意。
他们这种人,会亲手将自己的弱点逼死!
可……
“方存墨,你不想救温青青了吗?”莫阿九猛地启唇,这是她唯一的价值了。
她……还不愿就此死去。
方存墨本平静的身躯略微僵硬,可转瞬却温柔道:“阿九,你终究不了解我之心思。”他承认她是弱点,他以为她会明了此话何意的。
“怎么?而今阿九倒是胆怯了?”转瞬,他的语气骤然紧绷。
“……”莫阿九未曾言语,指尖在细微的轻颤,只是不知……是寒冷亦或是……恐惧。
这样的方存墨,如同魔鬼一般。
“送莫姑娘回家!”方存墨猛地侧眸,命令着身后的黑衣人。
莫阿九双眸震惊睁大,可黑衣人已然上前,双手禁锢着她的手臂,将她朝着狼群的方向带去。
待得行至那片空旷之处,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运起轻功飞跃至枝丫之上。
唯有她只身一人了。
莫阿九静静呆立在原处,只是……真的很可惜,未曾见到容陌,未曾告诉她,其实……莫阿九的心,早已没出息的软了。
只是……可惜了……
头顶,雨声阵阵。
许是淋了太久的雨,许是身上的伤势作祟,莫阿九蓦然觉得……意识,越发的游离。
……
身后,方存墨望着女人瘦削的背影,这个时候,她却依旧什么都不说,一抹目光都不曾分于他!
从一开始,他便知晓,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晓,这个女人眼底能看见的男人,唯有一个容陌罢了!
他看着她强撑着朝那里走去,看着那些狼群对“食物”的虎视眈眈,看着她身形越发的游离。
他仿佛,看见了那一日,站在城楼之外,望着她坠落城楼,一袭红衣躺在地上,双目死寂,脸色惨白。
那日,他对她伸手:“随我去吧。”
“去哪儿?”意识游离的女人这般问着。
“一个赋予你重生之处。”
于是,那瘦骨嶙峋的手,放入了他的手中,他在她眼底,看清了她对重生的渴望。
“啪——”远处,似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主人,莫姑娘昏倒了。”周围,手下轻声报备着。
晕倒了,方存墨缓缓抬眸,躺在那里的瘦削身影,莫名与记忆里,城墙下那一抹红影重合,她满心信任,将她的命交付了出来。
他承诺的,赋予她重生,却终是……负了。
群狼,已然接近,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方存墨心底却陡然惶恐起来:“将她带回来,快些!”他厉声命令着,声音嘶哑的吼着。
黑衣人惊诧了,本立于枝丫之上的二人,匆忙跃下。
唯有方存墨身侧之人,望见主人的双眸,似泛着微红。
……
莫阿九终究再次回到了那个木屋,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
许是淋雨太长时间,她的高烧迟迟未曾褪去,始终昏迷不醒。
床榻旁,方存墨安静坐着,没有看床上女子,只双目复杂望向窗外。
他……心慈了。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这是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而今……却似乎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窗外,依旧凉风阵阵。
“咳咳咳——”床榻上,陡然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
方存墨缓缓转眸。
“多谢方大人救命之恩了。”女人的声音尽是嘲讽。
莫阿九不懂,这人分明要她的命,而今又为何将她救回?看她这般狼狈,当真很是好玩?
方存墨神色本有怔忡,却终在听闻女子话语中的嘲讽,转为茫然怒火,他转身,死死盯着身前的莫阿九:“莫阿九,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他近乎激烈问着。
“……”莫阿九脸色越发惨白,她不懂他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莫阿九,你对我做了什么?”方存墨声音越发紧绷,眼眶竟泛着几丝红,良久,他一手重重落于心口处,“为何,我这里竟开始痛了!”
她对他做了些什么?
莫阿九听闻他这番言语,只觉越发讽刺:“方存墨,从来只有你对我做了些什么,我何曾对你做过任何事?”
从来只有他对她做了些什么?
方存墨神色微怔,是啊,他利用了她,利用她得到了温青青,可是不知为何,他竟也随之而变了。
变得……越发优柔寡断,以往所说那番话,他竟也分不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实意。
“所以,阿九,你不说是吗?”他伸手,静静抚摸着她的脸颊,“既是这般,我便……自己寻找答案!”
话音落下,他猛地起身,将女子死死禁锢在自己怀中。
明知不可这般,明知她是筹码,可心底,却似有心魔一般催促着他,早该这般了,她是属于他的……
“方存墨!”莫阿九的身子极为虚弱,她被此刻方存墨的动作吓到了,唇色顿失。
方存墨疯了,即便二人曾有婚约之际,也未曾做过这般亲密之事。
“你放开我!”她扭头,用力的挣扎。
“放开你?”方存墨眯着眸望着她,而后轻笑一声,“阿九,你可知在男人身下说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话落,他的唇蓦然袭下。
莫阿九偏首,竭力的躲避着,即便面对狼群,都未曾这般害怕过,眼角,泪水便这般不受控的砸了下来。
原来……让她心甘情愿之人,从来……不过一个容陌而已。
只有容陌。
“方存墨,你所爱,明明是温青青的……”
艰涩的启唇,妄图用这个名字,欢呼他的神志。
可是……方存墨不过只有片刻僵硬而已,他伸手,抚摸着她的手腕:“阿九,她想要你的血……”
莫阿九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陪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于你,如何?”方存墨的声音,几近气声,一字一顿。
莫阿九却只是偏首:“若是,我决不答应呢?”
方存墨的眼底蓦然凝结,心底,似有熊熊妒火一般,说不出的灼痛。
好久,他面无表情启唇:“那么,便随我下地狱吧!”
眼前,黑影缓缓落下。
木屋门口,方才修好的木门,再次被人撞开。
一抹身影如天神般站在那里。
“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