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国之君,却生生站在这简陋院落门前,算着她在马车上待了多久。
莫阿九终是难忍不耐,侧眸问的直冲:“不过才一炷香罢了,有何可见不得人的?怎么?难不成你便可以同其他女子眉来眼去,我便不能?”
明明今晨,这个男人还在养心殿内和温青青那般亲热,她可……从未曾忘记半分!
她虽主动离去,却终是……不是不在意的。
“你……”容陌语速太过急迫,蓦然剧烈咳嗽出声,以手掩唇,声音沉闷,“咳咳咳……”
莫阿九心口蓦然一酸,她僵硬望向他处,明明想要走进院落,却偏生脚下似被定住一般,难以移动半分。
“莫阿九,看着我。”夜色之中,容陌徐徐朝前走了两步,与此同时,一旁一声火折子声响起,微弱烛火亮起,似有人提着灯笼跟在容陌身侧,衬的他身形越发萧条。
莫阿九立于原地,背对着他,一动未动。
“莫阿九!”容陌声音陡然严肃,依旧夹杂着咳嗽完后的嘶哑,“看着我。”他定定道着。
他不喜欢她背对着她时的样子。
莫阿九睫毛猛地一颤,心口处似被人拿着匕首捅了一刀,而后又小心抚慰一般,酸软难耐。
好久,她似听见自己心中一阵叹息,终究缓缓转眸,朝着身后望去。
容陌便站在灯笼微弱的光亮中,脸色晦涩难明,可莫阿九分明看出一片惨白,一袭白袍恍若谪仙,眉目如画偏生添了几丝病态。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何时……变得这般虚弱了呢?
“莫阿九,”容陌唤着她,脚步似要前行,可胸口处似被牵扯,他猛地停下,捂着胸口,脸色越发惨白。
“皇上——”一旁,正是严嵩的声音,尽是担忧。
“莫阿九……我如今,寸步难行,无法走到你身侧,”容陌挥挥手,身形微有摇晃,却依旧那般专注的望着她,“所以,你过来!”
语罢,他缓缓伸手,手指正对着她的方向,眼底……似有几分期盼。
莫阿九指尖微颤,她竟在想着……他是想要走到她身侧吗?就像……曾经的她那般,总是千方百计的凑近到他身边?
“莫阿九!”容陌似着魔一般,一次次唤着她的名字,双眸竟添了一抹请求。
“容陌……”莫阿九声音呢喃,好久,她猛地抬眸,望向那一片昏暗中的男子,“你身子伤势未好,该回去好生养伤的。”而非……出现在她这里。
“……”容陌未曾言语,他死死盯着她,脸色近乎透明。
“容陌,今日,温青青不过偶尔出现,你我二人便缝隙顿生,这般情感,便如散沙,你我都该好生考虑一番……”
“考虑何事?”容陌启唇,声音低沉。
莫阿九一僵,直觉此刻的容陌越发诡异,脚步竟不由自主后退半分。
容陌神色似越发难看起来。
“考虑你我二人是否还有共处一室的必要,我不希望……自己与夫君之间,永远横亘了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是扎在她心口上的匕首,时刻提醒着她,容陌曾为了那个女子,如何伤害于她。
“你我二人间,而今早已无他人!”容陌声音陡然响起,“莫阿九,分明是你在意她,我早已同你解释了……”迫不及待的解释,只是换来的,终究是她的逃避。
“可你始终唤她一声青青,而我,不过只是陌生的莫阿九罢了!”莫阿九猛地抬眸。
下意识的称呼,最能显露一个人的心思。
容陌闻言,神色似有呆滞,好久,他直直望着她,眼底似有晶亮:“你可是……在吃醋?”明明在问她,言语却那般肯定。
“……”莫阿九转眸,一言未发。
“你果真在吃醋!”容陌缓缓弯起唇角,眼底亮光越发明显,苍白脸色,沉沉笑意,朦胧夜色,竟让男子如林间妖精一般夺目。
那一瞬,男子的笑如同一柄长剑,重重击向她的心口,迫使她所有的心思暴露,眼底尽是狼狈:“我……没有吃醋!”她偏首,否认着。
容陌眉目间,却已尽是松懈,否认也好,承认也罢,他心中知晓便是了。
话,也柔缓了几分:“现在,莫阿九,到我身边来。”
“……”莫阿九脚步迟疑。
“咳咳……”容陌掩唇清咳,轻易夺了她的目光。
夜色朦胧间,恍若初见之宫宴,不同的是,这一次,容陌周身不再寂寥,反添了几分柔意。
“莫阿九,你定会到我身边来的……”他笃定道。
而后,挣脱身侧严嵩的搀扶,强忍着胸口的痛,朝着她一步一步走着。
他走得极为缓慢,却格外坚定。
却终是……承受不住伤口处的伤,似有微红缓缓自白袍渗出。
莫阿九呆呆望着,他总是这般,用折磨自己的方法,逼她就范。
下瞬,容陌颀长身躯蓦然抖了抖。
“皇上——”身后,严嵩大惊。
“不准过来!”容陌厉声命令着,目光,始终死死望向莫阿九。
只是下瞬,他的身子难成其痛,陡然朝着前方倒去。
如水夜色,似乎越发凉薄。
眼前,如月华般的容陌,似也变得狼狈起来。
“容陌!”不可置信的低吼,莫阿九终是难以自控,匆忙上前,想要将他搀起,不要倒下。
可头顶,却蓦然传来几声男子轻笑,恍若极尽欢愉,下瞬,容陌伸手,重重将女子拥入怀中,二人同时朝地面倒去。
只是在临近倒地之时,容陌手腕微动,以身为盾,将她护的安好。
莫阿九心口大恸,她猛地起身,想要查看容陌的伤势。
手,却被人抓住了,容陌的脸色明明那般苍白,唇角却依旧露出一抹笑,愉悦至极:“莫阿九,你此生,也难以忘记我!”
声音,分外笃定。
此生,再难忘记她。
莫阿九神色呆怔,其实……无需容陌说,她便已然知晓,自初见起,便已然忘不了了。
年少之际,不可遇见太过惊艳之人,否则,余生所遇众生,只会黯然失色罢了。
容陌于她,便是那般惊艳之人。
从一开始遇见,便已深陷其中。
“我送你回宫。”她垂眸,避开了他的注视,沉沉道着。
忘不了又如何呢?
“不要回宫,莫阿九,”容陌阻止了她,“莫阿九,回家。”
回家……
莫阿九呆了呆,“你的家,便是皇宫。”
“不是……”容陌的声音格外固执,“莫阿九,你曾说过的……你我二人,方才是家。”
你我二人,方才是家。
莫阿九睫毛一颤,她的确说过,却是在驸马府时所说,时过境迁,如今看来,更像是笑话一场。
“咳咳——”容陌又开始咳嗽了,声音越发沉闷。
“我扶你进去吧。”最终,莫阿九启唇,不甘心道,却还是将他扶了起来,缓缓朝着庭院内走去。
容陌唇角微勾,眼底罕见一抹得逞窃喜。
容陌不让严嵩插手,莫阿九终是一介女子,难免吃力,不消片刻,额际便已蒙上一层薄汗。
容陌偏首,偶望见女子脸颊微红,心口蓦然乱了拍子。
“你且先在这里歇着!”好容易将容陌扶到床榻,莫阿九缓缓直起身子,“我让严嵩去皇宫给你取药……”
“不用。”容陌望着她,“我随行带来了。”
“……”莫阿九僵硬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的药包,“容陌,你本就算计好的吧!”从一开始,就盘算好的!
就她傻傻的还在心软!
“你一直未曾现身,甚至于余归晚待在一处……”容陌眉心微蹙,“既然你不愿前往,那我便亲自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