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
莫阿九思绪微有怔忡,这样的容陌,竟会这般熟悉,像极了以往的她,总是讨好的笑,说着“容陌,我陪你可好”。
而今,竟是容陌在说这番话。
却让她不敢相信了。
“你不必这般,容陌。”莫阿九轻笑一声,缓缓摇首。
有些事,错过了,便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无论是眼前的纸鸢,亦或是……这段拉扯不断的感情。
容陌的神色,似突然便凝滞下来,他望着她,眼底深邃漆黑。
她甚至半分犹豫都未曾,便回绝了他。
“停车!”容陌陡然出声,声音不大,却极尽威严。
“吁——”前方,车夫轻呵一声,马车稳稳停下。
莫阿九困惑朝容陌望了一眼,却见他已率先下了马车,正站在下面等着她。
最终,她微提裙摆,安静下车。
“你且先等一会儿。”容陌启唇,转身朝不远处行去。
莫阿九莫名,待容陌再回来,却见他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这般矜贵华丽的男子,却拿着那般幼齿的东西,看来着实有些好笑。
容陌的神色间,也带着些许不自在。
莫阿九微怔。
“拿着!”一串晶莹的糖葫芦递到她眼前,容陌眼神漂移。
莫阿九迟疑片刻,周遭已有人朝他们望着,最终无奈伸手接过:“多谢。”她轻道。
容陌手指微僵,眼眶似有凝结,而今,她对他竟这般有礼,以往……她从未这般过。
莫阿九并未注意到容陌神色异常,只安静咬了一小口糖葫芦,并不很酸,可却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却有些微热,最终只静默垂眸,待得心思平和,方才昂首,恍若一切未曾发生过。
一旁,容陌望着身边女子,同样尝了一口,几乎瞬间,酸甜之感充斥着他的口中,凝结的糖甜腻到他的喉咙都紧缩了。
“容陌,你本不爱吃这些甜食的,何必勉强自己。”身侧,莫阿九轻声叹着,“你看,你不喜糖葫芦,便不必为难自己的!”
就像现在……他明明不该迁就她,不该对她这么好,所以,也无须勉强自己的。
还有……他们二人亦是这般,不喜就是不喜,感情一事,勉强不来,她早就知晓。
“我从未勉强自己!”容陌闻言,面色却带着些微恼怒,“莫阿九,你非我,怎知我吃不得这些甜食?而今,我若是喜欢了呢?”
若是喜欢了呢?
莫阿九睫毛轻颤,有一瞬她以为他说得喜欢是指……她呢!
下瞬,容陌却突然将一个糖葫芦重重扯下,塞入口中,酸甜之感越发浓郁,他的眉心瞬间紧蹙。
可最终,他还是咽了下去,一个吃完,又是一个,直至动作越发粗白,脸色越发苍白。
眼见他要将余下的全部吃完,莫阿九终究伸手,阻止了他的手:“容陌,你瞧,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不过是在勉强自己罢了。
话落,她轻轻将容陌手中的糖葫芦拿走,上面,几颗晶莹剔透的山楂通红,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起身,行至墙角处,她静静将糖葫芦扔在那里,而后再不管不顾。
容陌静静立于原地,他望着莫阿九的动作,仿佛扔下的不只是糖葫芦,还有曾经……她对自己的情谊,眼眶蓦然一酸:“莫阿九,你又在自以为是罢,即便我不爱吃,可我拿在手中都不行?爱不释手都不行?”
话落,他便要走向角落那方。
“容陌。”莫阿九却再次阻止了他,“若只想拿在手中,那你是喜欢,亦或是……只是想要占有罢了?”
“……”这一次,容陌静默了。
“糖葫芦丢便丢了,便无需再捡回来。”莫阿九轻声呢喃,唇角微微勾了勾,“况且,就算你捡回来,我的这串,也会丢的。”
话落,她同样将手中的糖葫芦一并丢在墙角。
不爱了,就扔了。即便捡回来,也不再是曾经的那样了。
“走吧,今日你诞辰,我记得前面有家面斋的。”莫阿九笑了笑,面斋内,有长寿面。
她曾亲手做过,可容陌没吃,而今……她手艺早已生疏。
可容陌却始终立于原处,一动未动。
面斋……以往有莫阿九在身侧的诞辰,从无需去面斋吃长寿面,她终是再不愿为他洗手弄羹汤了……
“莫阿九!”他蓦地出声,惊扰了前往莫阿九的背影。
莫阿九缓缓回眸,下瞬眼底尽是惊讶。
容陌竟真的将那两根糖葫芦捡了起来,拿在手中。
“你……”莫阿九声音微滞。
“莫阿九,你方才说错了,并非只有那一个法子,”容陌垂眸望着糖葫芦笑了出来,“你将它们丢弃,我可以捡回,亦可以再去买新的。现在,糖葫芦送与你,新旧,任你选。”
新旧,任你选。
莫阿九迎着容陌的目光,只觉一片狼狈,她定定望着那糖葫芦良久:“若是……我再不爱吃糖葫芦了呢?”
容陌的脸色,血色蓦地抽离。
莫阿九突然便笑了出来:“容陌,你瞧,你我二人间,变数就是这般多,错过就是过错,不认不行的。”
话落,她手指轻点前方:“你看,面斋到了。”
这一家面斋的长寿面,一整碗真的只有一根面条,寓意很美。
容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随意望了一声,声音低沉了下来:“不去面斋,可好?”他轻道。
莫阿九指间一颤,有一瞬,她竟没明了他话中意,可等她明白过来,也只得佯装不懂:“瞧我这记性,你定然山珍海味吃惯了,哪能吃这素面呢!”她说着,甚至摇摇头,“不去便不去了吧。”
容陌唇角微动,他想说的,分明想要她亲手烹煮的,却终究没机会说出口。
冷清的集市,二人只是徐徐走着,好久,容陌偏首:“莫阿九,诞辰之礼呢?”以往,总有礼物相送的。
莫阿九直觉朝身侧人望着,一眼望入容陌眼中,他的眼底深处,竟裹挟着几分委屈以及……紧张。
莫阿九呼吸蓦然紊乱了一下,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容陌。
“莫阿九……”眼见女人未曾言语,容陌继续道,却只唤出名字,便已被人打断。
“候着。”她突然出声,声音罕见的严肃,而后转身朝身后走去。
容陌脚步微怔,竟真的停了下来,转瞬徐徐笑开,她是去给他买诞辰之礼了吧?
不远处,本已行至拐角处的莫阿九身形微顿,扭头望了一眼竟真的乖乖候在原地的男子,待见到他眉宇间的轻笑,心口蓦然一跳。
容陌与以往不同了,她非痴人,能感觉到。
可这般转变,却让她惶恐。
“姑娘,可是来买首饰?”街道旁,贩夫招呼着她。
莫阿九顿了顿,方才行至近前,摊位上,荷包香囊,均是女子赠与心上人之物,或是成双成对的连理枝,或是比翼双飞的鸳鸯绣。
“你这儿只有这些男女之物?”她蹙眉,世间哪这么多才子佳人。
“姑娘此言差矣,”贩夫摇首,“这天下非男即女,且如今我大凌开化强盛,无那些陈腐规矩,才子佳人之物,方是正途啊!”
莫阿九:“……”
“不若这般。”贩夫顿了顿,“这对同心结,姑娘若是要,五十分姑娘便拿走吧。”
同心结?
莫阿九微怔,垂眸将它望着,红丝线编织而成,中裹挟着半个白色珍珠,珠圆玉润,当真好看的紧。
“这是三十文。”莫阿九自袖口掏出铜板,拿过贩夫手中一对同心结的一个,“我只要一个。”
再送与容陌成双成对之物,已然不合适了。
“诶,姑娘……”身后,贩夫的声音终渐行渐远。
……
莫阿九飞奔至原处,容陌果然还等在那里,只是……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纸鸢。
脚步一顿,莫阿九终是佯装未见,伸手将同心结丢了过去:“送与你的!”她胡乱道着。
容陌随意挥手,已将同心结攥于手心:“这是何物?”他微微蹙眉。
“同心结。”莫阿九眉心紧蹙。
“既是同心结,那与之同心的另一串呢?”容陌紧接着追问。
“……”莫阿九僵持片刻,“我没要。”
此话一出,容陌蓦然转身朝着她方才去的方向走去,大步流星。
“你去何处?”莫阿九扬声问着。
容陌回首,声音坚决:“将另一串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