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
莫阿九不知为何,身子突然便颤了颤。
容陌曾大病一场,那是在他们大婚前夕,他求父亲收回成命,跪在雨中一日一夜。
莫阿九心疼至极,痛哭一场本欲求父亲断了这门亲事的,可容陌便踏着风雨而来,对她说,他会娶她。
而后,他便大病一场,昏迷三日。
莫阿九便守在病榻旁照顾了三日,却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了,她怕看见他厌极的目光。
现在,赵无眠对她说,他病了,他鲜少生病的,一旦生病,定然非小病而已。
本不愿理会的,可脚步……却似乎再难迈入。
“呵……”身侧,似有男人冷笑声传来,“莫阿九,我还以为,你清醒了呢……”
余归晚的声音,下瞬,他抓住木门,缓缓关上。
莫阿九的腿,终是在门关上的瞬间,缩了回去。
没有走进来,而是……退了出去。这是她下意识的选择。
“咚——”门,终是被人重重关上。
莫阿九身子一颤。
赵无眠对她的选择很是满意,侧身让出身边位置。
“赵小将军怕是早已在这周围埋伏上人马了吧!”莫阿九轻描淡写道,赵无眠从不做无准备之战,从一开始,即便她不应,他也有的是办法将她带走。
“还是九公主了解我。”赵无眠径自说着,下瞬语气却带着些叹息,“不过他病了,是真的。”
莫阿九一僵,二人自小冤家,他常唤自己“九公主”,可如今再听,却只觉心中酸涩。
“以后若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将‘九公主’三字改了吧。”她轻道。
赵无眠神色一顿,望着身边女人,岁月果然太过强大,以往总要和自己争辩一番的莫阿九,竟变成了眼前这般温顺之人。
难怪……就连容陌……也罕见的露出无力之感。
她的变化,初见许是觉得惊喜,可相处久了,却只觉得叹息,就连赵无眠都想念当初和自己大打出手的那个“疯子公主”了。
好久不见。
莫阿九静静掀开轿帘,望着这深秋的皇宫。
依旧巍峨,却……如巨人般压在她的心头,要她难以喘息。
轿撵轻轻转,终还是在御书房前停下。
莫阿九困惑,若是真病了,岂会还呆在御书房而不是寝宫?
似察觉到她心中疑惑,赵无眠苦笑:“他已强撑了三日。”
莫阿九一僵。
“娘娘?!”门口,一抹惊诧的声音传来。
莫阿九微顿,抬眸却见严嵩站在御书房门口处,满眼惊喜。
微微颔首,她已安静走向门口,身侧,众人均已停下。
“吱——”御书房大门轻轻推开,发出一声岁月的沧桑响声。
莫阿九朝里望去,没有暴怒之人,亦无冷面帝王,只有容陌,安静坐与书案后,朱笔御批着奏折。
“咳咳……”她故意清咳一声。
前方男子动作果然微顿,笔锋微停,抬眸望向她处。
莫阿九愣住了,若是之前她还在怀疑这男人是否生病,而今,却已然不再怀疑。
容陌的脸色近乎透明般苍白,眼窝深陷,却偏偏眼底有一抹亮光,不过几日,他竟消瘦良多!即便狼狈,他身上风华却依旧那般盛。
“皇上难不成真要暴毙了!”不想泄露自己的心思颤动,她只得粗声粗气道。
“你死了,朕也不会死!”容陌冷笑,声音夹杂着喑哑,“如你所说,祸害遗千年!”
“知晓自己是祸害就好!”莫阿九顿了顿,“你把城门禁令撤了!”
“你来,只是要朕扯下禁令而已?”容陌骤然眯眸。
“难不成你以为我愿意面对你?”莫阿九冷哼一声,“不说其他,给我废妃诏书,或者撤下禁令!”
“废妃?撤下禁令?”容陌饶有兴致般重复一遍,而后蓦然抬眸,“爱妃这是打算与人私奔吗?”
莫阿九神色微变:“与你无关!”
“你真以为朕会答应你?”
“你……”莫阿九语气本欲强硬,却终是软了下来,“你放心,容陌,我不会接近方存墨,不会破坏他与温青青之感情,也会远离你,你所要者,不就是这般结果?”
“远离我?”容陌低声呢喃,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
可转瞬,他猛地伸手,一扫书案,奏折散乱满地,发出几声沉闷响声,书案之上,仅存一封书信。
“莫阿九,要朕废后也好,撤下禁令也罢,不就是因着这个?”他拿过书信,步步生莲般,走进到莫阿九身前,将书信扔到她怀中。
莫阿九身子一颤,她望了容陌一眼,缓缓拆开书信。
而后……双眸圆睁,满是震惊。
书信上,她这几日与余归晚的相处,事无巨细,写的十足具体。
他派人监视她!
“莫阿九,迫不及待想要离去,不就是因为余归晚吗?”容陌的声音,陡然变得温柔,他伸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脸颊,可下瞬,当手指移动到她的脖颈,寒意顿显。
“什么都可以不要,也要离去,住在他的私宅,想要离京,不就是……因为他吗?”
容陌的声音越发阴沉、嘶哑,莫阿九甚至觉得,下瞬他手收紧,便能轻易将自己掐死。
“容陌……”好久,她终于寻回自己的声音,却是分外艰涩,“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是你不知!”容陌蓦然轻笑出声,可那笑声,也那般沙哑,“莫阿九,自始至终,朕一直知晓朕在说些什么,不知的……是你!”
话音落下,他缓缓行至她身后,声音越发低沉,“你对男人,从来都是那一套吗?莫阿九……五年前也好,如今也罢,喜欢了,便光明正大的占有,不要了,便毫无怜惜的舍弃,是吗?”
就如同当初那般……她对他,也曾这般过,占有,爱恋,每日的示好,却终是……舍弃!
呵,真是讽刺。
莫阿九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她呆呆望着他,望着这个将自己的感情侮辱的分文不值的男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资格这般说她,容陌没有!
她此生,唯一一个用命来爱的容陌,没有资格这般说她!
无论是当初一意孤行要父亲赐婚给容陌也好,亦或是后来,给他下药只想成为他的女人也罢,就算是被讨厌,也依旧厚着脸皮的去喜欢。
她,莫阿九,对容陌,从来都是认真的。
认真的爱,唯一的爱。
从未有过第二人。
很认真的爱上,很认真的经营那段婚姻,从来没有什么第二个男人,她真真切切爱过的人,不过一个容陌。
“容陌,够了……”她轻轻开口,语气颤抖。
“够?”容陌却只是讽笑一声,他不断朝着莫阿九处逼近着,“什么是够呢,莫阿九,你陪在余归晚身侧是够?还是与他共居一处是够?亦或是……要朕成全你们才是够!”
“容陌!”莫阿九猛地抬眸,嘶哑叫出声,可却只剩静默,好久,她方才启唇,“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说我水性杨花,烟视媚行,可是容陌,你不能,你不能说! 因为……我的一切,是被你,亲手毁灭的!”
容陌神色陡然僵住,脸色越发苍白。
“放我离去吧,容陌,算是你我二人最后的和解,自此……过往种种,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早该如此,只是她,明白的太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