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毕业后的大半年时间里,日子只是那样一点一点地过,像猫慢慢啃噬一块大型的饼干一样,一点一点,窸窸窣窣的,我仅零碎地写一些文章用以打发时间。
无法像芭蕉一样兴冲冲地去参加工作,对未来报以期待,也无法和豆红一样沉浸在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情怀里。自父亲再婚以后,我好像就真的不再需要什么了。
从前虽然迷茫,与同学间一定的交际还是依然有的,也会约个下午茶同大家一起出来聚聚聊聊天,追寻一些时下流行前卫的电视剧和话题来谈。
然而现在,这一份心境倏地消失了。并不是出于什么消极绝望的理由,而是正经觉得那样的活动交往全然没什么必要,一旦这样觉得,并也不再有什么兴致了。于是,四十平米的公寓里,我独睡、独醒、独活,离开学校后我真的作为一个独自的个体,渺然飘零在社会的汪洋里了。
夜里清醒时候,细品这种滋味,没有希望,也不绝望。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物体被塞入某个密封铁实的箱柜内,上了一把复杂的锁,沉在了混沌幽深的黑暗里。
很长一段时间内,父亲依旧没有音讯。我想他的新家庭和事业耗去他的时间和精力。于是,作为另外一种补偿,我得到了富足的零用钱。因此也不急于找工作。
日子了无生趣,慢慢地,我写起文章来。
注册了一个公众号,我将自己所有絮絮叨叨、毫无意义的自白写在上面。突然有一天,一声闪电红名,我寂静的生活里有了响动——竟然有人转发评论我的文章。
我想谁都想不到吧,2013,2014这两年,微信上一点点链接竟然牵扯出了如此崭新宏大的一个新世界。我被牵引着走上了这条路,羞涩地对着屏幕后面的陌生人,讲我毫无特色的生活,讲我吃过的东西,讲我看过的书。有时候也讲讲天空、讲讲花朵,讲讲杭州城西边那几千年的西湖。
江河,现代人莫不是都同我一样寂寞,无论操着怎样模式的人生,大家也都同样地对生活感到无力和怜悯。
梦里在这个时候联络我,给了我人生当中至关重要的一点指教。
她对我说,一个女人,毕业后就该自立,哪有月月向家里讨钱的道理?我想说我并没有“讨”,但话还没出口,根深蒂固的奴性就制止了我。她又说,25岁的人了,没有工作,没有对象,跟街上的无业游民有什么两样,吃家里的花家里的住家里的,说出去实在笑话。
我愣了愣,觉得身上没来由受了一场鞭刑,浑身发烫,耳红面赤。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过这么大的道理,也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原来是个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儿。
接到电话后的那整天我都觉得自己皮开肉绽地被人扔在街上,数不尽的羞耻鞭打着骨肉里的一点自尊。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明白了,对人生我从来那么明白过。一个人的存在,原本就要伤害到另一个人的。在这世上要想干净自在地处,你唯有斩断身遭的所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