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枫几乎是逃出小院的。在这里了解到的世界真相，残酷得令人绝望。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精神崩溃。
尤其是关于献血的故事，彻底刷新了他的三观。
按照叶欢的说法，将军组织全体人员献血，其实是为了满足秃鹰以及手下天选者的需要。
对方阵营对吃人有着迫切需求，但是幸存的人类并不是随时都能找到的。尤其是经过大规模的搜刮，方圆上百公里内基本上已经没有散落的幸存人类，秃鹰及其手下长期处于饥渴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生活着上千幸存者的凤凰基地就显得格外诱人，秃鹰很可能率领手下孤注一掷，强行攻击基地，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
所以便有了荒唐的血液贸易。基地成员献出的这些血液，通过某种秘密渠道，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外围的敌人。虽然不能完全满足天选者们的需要，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他们的欲望。再加上攻击固若金汤的基地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足够让秃鹰打消摊牌的念头。
按照将军的说法，秃鹰因此能够长期获得稳定的血液来源，还会增加对基地的依赖，更加不愿意做出杀鸡取卵的决策。
将军还将这种策略取名为温水煮青蛙，用来消磨秃鹰以及手下天选者的战斗意志。
不过在张子枫看来，基地内的人类实际上算是被豢养的牲畜，以定期献血为代价，换的一时的苟安。敌人攻城破寨的欲望下降，人类难道不是越来越安于现状？
血液并不是无偿供给的，可以向秃鹰换来一些紧俏的物资，等同于文明时代的外汇。至于交换的价格，统一用积分来表示。基地里的积分系统实际上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
这种一边打仗一边贸易的做法反倒没有让张子枫意外。当你为了吃猪肉而养猪的时候，难道不应该为它提供饲料吗？
张子枫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虽然自己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却依然有一种巨大的屈辱感。人类的尊严呢？血性呢？就这样甘愿成为对方的奴隶吗？现在只是提供一些血液而已，如果哪一天秃鹰要求基地献出活人，如不答应就全力以赴的攻城，那将军会不会就范？
还有一件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关于与敌人血液贸易这件事，叶欢可以毫无顾忌的和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谈起，说明基地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居然没有人反对！
不知道是因为将军太过强势，还是人们已经麻木，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张子枫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现在的基地虽然没有养鸡场平房里那般残酷，但是有本质的区别吗？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张子枫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至少眼前的这些同胞都是活生生的人，大家生活在一起，有恐惧，有幸福，有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
“子枫！”听到有人叫自己，张子枫回头一看，邵子力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拍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到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哦，我护送一只丧尸到研究院，还和那里的叶博士聊了一会儿。”张子枫说道。
邵子力立刻紧张起来，说道：“那个女人没让你做她的助手吧！千万别答应她，好男儿当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不要在那个小院里浪费大好时光。”
邵子力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好像怕他随时跑掉一般。
“当然没有，你不是说我现在已经加入第二突击队了吗？一切听你的命令。”
张子枫的回答让邵子力脸上绽出了笑容，说道：“好兄弟，跟着我干你一定不会失望的。对了，我找你主要是告诉你明天突击队要出任务，早上六点半在广场集合。给你配发了一套迷彩服，已经送到房间了，记得明天穿上，还要带上武器，就是你的那根撬棍。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还可以领一把手枪。”
步枪由于威力大精度高，属于管制物资，邵子力并没有调配的权限。手枪的威力与步枪比起来相差悬殊，但聊胜于无。张子枫当即表示需要。
邵子力说道：“那好，回头给你一把。只有一点要求，这把枪不能转借给他人使用，你身边的人也不行。违反规定的话枪可是要收回的。”
张子枫无奈的答应。原本这把枪是为了任菲要的，看来希望破灭了。
将细节交代好以后，两个人分别。张子枫看到了开饭时间，便直奔食堂而来。
由于食物有限，基地里实行两餐制，上下午各开饭一次。到了晚上肚子实在太饿的话，基地里也有夜宵提供，但那就不是普通人消费的起的了。
今天下午的主菜是清水煮干白菜，大锅上漂着一丝油星。据说前阵子突击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两车干白菜，已经吃了两个星期了。至于主食，依旧是掺了糠的碎米，做出来的食物比平房里的鸡饲料味道好不了多少。
但即使这种饭菜，也要两个积分一顿。
食堂里打饭的人们排成长龙，张子枫在队伍中发现了熊显明和两个女孩的身影，各自拿着一个搪瓷饭盆。基地还算良心，免费给大家发了餐具。不过丢失或者损坏的话就得自掏腰包购买了。
张子枫连忙过去打招呼，到了近前还没说话，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懂不懂规矩，不知道什么叫排队吗！”
张子枫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讨厌的黄子滔。
“人说话，狗搭什么茬！”熊显明说道，正眼都不肯瞧他一下。对于这种喜欢在背后捅刀的小人，他向来看不起。
黄子滔捏着嗓子说道：“一个狗腿子而已，还有脸说别人？对了，还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结果天鹅都让人炖了，癞蛤蟆也只会流口水而已！”
熊显明喜欢苏巧怡这件事，幸存者队伍人尽皆知。黄子滔拿牛猛侮辱苏巧怡这件事做文章，正好戳中了男人的痛处。
“当——”的一声，传来搪瓷碗落地的声音，只见队伍的后方，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惊慌的弯下腰捡盘子，正是苏巧怡。她的眼眶红红的，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黄子滔说话时可以加大了声量，让许多人都能听到，苏巧怡也不例外，听到这这话仿佛有揭开了伤疤。
熊显明的怒火一下子被激了出来，双目赤红，揪住黄子滔的衣领怒吼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后者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依旧是嬉皮笑脸，说道：“我是说，你想要的女人，已经被别人上了一晚上，你连报仇都不敢，就那么放他走了。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这一次黄子滔的声量很低，几乎只有周围的几个人能听到。熊显明怒不可遏，明知道在故意激怒自己，拳头还是忍不住向黄子滔的脸上轰了过来。
张子枫及时攥住了他的胳膊，不过已经晚了，尖利的哨子声响起，一名巡逻的士兵扬着警棍飞奔过来。基地里所有的地方都讲求秩序，被处罚的话不死也得扒层皮。
熊显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松开了手，黄子滔脸上露出奸笑，自己激怒对方的目的就是这个，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看清了士兵的长相，张子枫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怎么这么巧，执勤的士兵正好是昨天晚上和自己交手的那个，看来今天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殊不知，士兵看到张子枫以后也是心惊肉跳，打在肚子上的那一拳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张子枫是一个能力者，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巴结还来不及，哪里还要主动招惹？
黄子滔没有察觉到两个人微妙的表情，指着熊显明的鼻子说道：“长官，你可得为我做主，我在这里好好排队，他故意找茬打我！对了，他们还要插队！”
士兵回过头来，看到张子枫笑嘻嘻的，拿着一枚10积分的瓶盖，不动声色的塞进士兵的手里，说道：“长官，这里的人都可以证明，我们没动他一个手指头。而且我们正要到另一边去吃饭呢，怎么会插队？倒是他，在食堂里大声喧哗，您也不管管吗？”
士兵心中暗自点头，张子枫身为能力者却没有恃强凌弱，给足了自己面子和里子，自己如果不顺着台阶下来就太不识抬举了。再看黄子滔，明显想拿自己当枪使，越看越像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
“啪——”的一声，警棍重重的甩在黄子滔的脸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让后者直接懵逼。
“不好好排队，瞎嚷嚷什么？罚款五个积分！”士兵恶狠狠的说道。
黄子滔不可思议的望着士兵，为什么突然变成自己受罚？紧接着另一警棍又甩了过来，“看什么看，听不懂人话吗？”
黄子滔连忙点头称是，声音小的像只蚊子，士兵满意地颠着十积分的瓶盖走了。至于罚款的五个积分，相信这个穷鬼身上也没有，以后从他的工资里扣就好了，早晚是自己的。
张子枫几乎要笑出声来。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自己可以拿能力者或者突击队队员的身份来压士兵，甚至可以请邵子力出面，终究没有钱好用，问题就这么轻巧的解决了。
忽视黄子滔怨毒的目光，张子枫大手一挥，对着三个人说道：“别排队了，我们去吃小灶！”
